夜晚熄灯后,皎皎再次耍赖要和芸娘一起睡。
芸娘本就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如往常一样说她两句后,还是替她捏好被角,生怕她着凉生病。
“娘,我问你一件事。”
小姑娘抱着她的胳膊,问道:“是不是士族才有姓的啊。”
芸娘点点头:“是的,一般来说只有士族才有姓。”她思索了一会儿,道:“但据说普通人立了大功,王宫里的大王封赏他时,也会给他赐姓作为嘉奖。”
姓氏在这个世界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皎皎这些年间也渐渐有所了解。
平民们没有姓,名字也取得随随便便。在这里,姓氏是稀罕的,它不仅仅单纯是名字的一部分,更是地位和身份在名字上的体现。
就比如二公子的崔姓,据闻就是百年前崔家的先祖辅佐天子称帝,后被天子赐了崔姓,代代传承至今。
这么说来,荆南枝也是士族后代?他的先辈也曾是显赫之人?
可若他是士族之后,又怎会沦落到成为一名流民的地步?
皎皎琢磨不通。
想不明白就不想,皎皎抛开这些事,嘀咕道:“其实也没什么,谁还不是曾经有过姓的人……”
前世她还一人顶两个呢。父母的姓氏都顶着了,她也没炫耀过啊,哼哼。
芸娘没听清她含糊着说了什么,以为她问起这个,是伤心自己没有姓。
这样一想,芸娘的眼眸黯淡下去,搂住皎皎:“对不起,皎皎,跟着我过日子,你没有姓氏就算了,还要过苦日子……”
皎皎连忙道:“娘,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才不要什么姓,我就要您。”
见芸娘眼里雾蒙蒙一片,她慌不择言:“更何况没姓氏又怎么了,又不会缺胳膊断腿。我要是真图别人有姓氏威风的话,改天自己给自己加一个就是了——你瞧瞧夏酉,他那名字就取得很糊弄人,他自己都很得意这件事呢。”
夏酉被误会有姓氏的事情经常发生。
按理说他早该习惯这误会,但每一次别人误会他一个木匠怎的竟然有姓氏,他都要洋洋得意许久,等人家迷糊半天,才慢吞吞给人家解释说,他那个夏不是姓氏的夏,而是夏天的夏。
被误会是士族,对于夏酉这样祖上八辈子都是平民的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快活事。
想起夏酉,芸娘不由破涕而笑。
她指尖轻点了下皎皎的额头:“你可别胡乱给自己加姓氏。在祈水郡就罢了,在别的地方,若官府里的人严格一些,你这样是会被抓去坐牢房的。”
还要坐牢啊,管的真严格。
“谁稀罕有姓氏。”皎皎小声道:“给我四五个姓氏让我挑,我都不要。”
这时候的她是想不到,彼时她一句荒唐戏言,居然是有成为现实的一天的。
另一边,崔府里,去王都复命将近两月的郡守崔渠终于回到了祈水郡。
这段时间有崔宿白把控,祈水郡小有波折,但没闹出大乱子。崔渠很满意儿子的能干,对他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二郎,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崔宿白道:“没辜负父亲的期望就好。”
“这次流民数量众多,处理起来的确棘手。更麻烦的是,幽平被殷人占据,我祈水郡没了阻挡,怕是要暴露在殷人的眼中……”
崔渠想起这次去雍阳复命的经历,不由摇头。
国君软弱,对于一国显然并非好事。
心思一转,崔渠见儿子萧萧肃肃立于身前,眉目疏朗,气度高洁,颇有几分先人之风,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他提起一件事:“你早前呈上去的文章被王都士人相传,国君和国相读完也对你赞赏有加,我这次回来,国相甚至让我捎你一句话。他让我问你,你究竟何时去雍阳?”
何时去雍阳?
崔宿白垂眸半晌,答:“再等等吧,等眼下祈水的问题处理妥当,我再启程去王都。”
毕竟他答应过要护着她的。他许的承诺,总要做到才是。
崔宿白想,如果祈水的问题不处理完,小姑娘的日子怕是会过得战战兢兢。
郡守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祈水郡,祈水郡百姓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郡守崔渠治理祈水郡十余载,在这期间,百姓生活和乐,没有苛政,能存下粮来,同时又远于战争,不必担心生命之忧。
所有人都对郡守崔渠十分信服爱戴。
崔渠回来后,许多崔宿白之前无法名正言顺做的事情也正式施行。
官府很快颁发政令:城里城外的流民将被聚集到一处,男子或充入军中,或开荒耕垦;对于老幼妇女疾病无依者,官服会继续开粮布施,给予救助,帮助其在祈水郡复业自营。
政令一出,祈水郡内外一片赞叹。
祈水郡百姓赞叹郡守良善大义,从幽平郡过来的流民涕泪横流,感谢郡守不仅没有驱逐他们,反而给了所有人一条出路。
据闻城外的流民听到政令后,万人齐齐跪倒在地,磕了几十个响头,他们喊“谢郡守大义”,也喊“谢国君英明”。
夏酉如常来替孙儿买糕点,同芸娘说起郡守对于流民颁发的政令,赞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