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南源市精神病院高级套房中,万茗正眼尾下垂,低着头望着正在酣睡中的女孩,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个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厚重的窗帘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只从地上透出的微微光亮才能看出现在是白天。
自从上次吃完饭后,万茗觉得闻时说得有道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李光悦已经投来了橄榄枝,她没有不接下的道理。
回来以后,每次李光悦每次不经意地靠近她都抓住机会,而且她也是在这里工作多年的老员工了,再说十年时间,这里对她的看管跟刚来的时候相比,早已松懈得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般,所以她现在才能轻轻松松地和她独处。
李光悦长得不像他的父亲,当然和她哥也无半分相似,正脸看上去十分英气,只是因为在病房呆久了,英气中透露着些许憔悴。
万茗晃了晃神,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柜边,便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想等着她苏醒。等待的时间没有太长,可能是因为感知到了身旁来了人,李光悦幽幽转醒过来。
不同寻常的是,正常人在睡觉的时候,无论房间进入了谁,醒来猛然看到都会下意识地吓一大跳,但是李光悦没有,她就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醒过来一般,抬眼看着万茗,轻声叫了句,“阿姨,你来了啊。”
“嗯,来给你送水果。”万茗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细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应了句,又接着问道,“睡得好吗?”
李光悦摇了摇头,一副委屈状,“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过了。”
“吃了药没有效果吗?”万茗顺着她的话问道。
“吃太久了就免疫了。”李光悦扯出一抹极淡的笑,配上她的脸极不相衬。
“阿姨,你认识我爸爸吗?”李光悦忽然问道,好似在探究和确认什么。
“好像你的家人从来没有来过?”万茗自然地应答,避开了这个问题,但是心底的触动微微扩散,她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再互相试探下去就太迟了。
“嗯,他们不会来看我。但明明他们都还活着。”李光悦说这话的语气满是不在意,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憎恶。
“小悦,阿姨给你讲个故事好吗?”万茗略过刚刚那个话题。
“嗯。”李光悦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要讲故事,但还是没问,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户大财主,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有一天,帮他做长工的人就找上门来要工钱,但是要着要着,大财主的儿子不小心把其中一个长工杀了,大财主知道后很生气,但是还是替儿子遮掩了过去,但是却把无意目击这一切的女儿关进了精神病院里。”万茗按照闻时说的,但又顾及到怕李光悦是真疯,刺激到她,换了种更加隐晦的暗示,编了个不像故事的故事讲了出来。
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万茗没有说别的话敷衍过去,而是等着李光悦的回答。
“阿姨,你还知道多少?”李光悦的反应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激烈,而是十分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没多少。”万茗见她的样子,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承认了就好承认了就还有合作的希望。
“那么阿姨,你现在是想拿我要挟我的父亲吗?还是你可怜我,想要帮我一把?你要帮我逃出去吗?”李光悦侧着身灿然一笑,有些疯癫的模样。
“我只是想自救。”万茗面无表情,面对一个和她女儿一般大的女孩,她也无意去拐弯抹角,再走上弯弯绕绕,又是几年了。
刚刚李光悦轻松的面孔忽然被打破,眼底疑惑尽现,她刚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她说什么杀人,也只是在这精神病院中寂寥无趣,随口说说,刚刚万茗说出这个故事,她起先还觉得有意思,这个人很聪明,希望利用她去给李裕成使点绊子,但她说想要自救就超出她的预料之外了。
“别想太多,我和来要工钱的工人没关系,我和为工人打抱不平的人有关系。”万茗继续着她的比喻。
“这件事牵扯得这么大?”李光悦试探性问道。
万茗点点头,随即问道,“你恨你父亲吗?”
恨?李光悦失声笑了出来,哪能一个恨字简单概括,笑声逐渐扩散,李光悦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了出来。
“你父亲和你哥所做的,必须付出代价。”万茗好似懂了她这个笑容的意思。
平白蹉跎的十年,在南源精神病院,但是李光烨的行为,而她在买单。
“那你又能怎么样?”李光悦笑完,恢复了原本的情绪,她虽然已经和他们脱节了十年,但是李裕成的可怕和李光烨的疯狂她是知道的。
“不是你,是你们。”万茗微微笑道,“不对,也不是你们,是我们。”
“还有其他人吗?”李光悦问道。
“当然。”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