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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芒第三次亮起时,陆满终于从震撼中脱离出来,在心里默数着光闪烁的频率。
最后一次闪烁,光芒熄灭,城区重归黑暗。但那阵光依然残留在他的眼前。
陆满想起了白天时看到的靠近塔顶的那个黑漆漆的洞。
有人在透过那个洞,用光往外面传递信号。
三短——三长——三短。
是人?还是怪物?这个频率到底代表了什么?
还没等陆满问小艾,旁边的怪鹰忽然轻轻咕了一声。它和陆满看着相同的方向,单脚站立在草垛上,姿态让陆满不禁联想到他们家的那只老母鸡。
它意识到陆满在盯着自己看,也歪头看向陆满。不知是不是月色轻柔的缘故,它的眼眸中还残留着些许温柔。
“你知道那道光是什么吗?”陆满自言自语,也不期待能得到回应,却没料到怪物竟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
陆满讶异地眨了眨眼。怪鹰点头,挺起了胸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怪物有些迟钝地呆滞住了,时不时晃晃脑袋,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陆满竟然能从一只鹰脸上看出苦恼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怪物才摇头。
它不记得了……它只是有种模糊的印象。
怪鹰犹豫了一下,张开了一直环绕着自己的羽翼,露出了一个小角,给陆满看了眼便小气地收了回去。
借着月光,陆满看得一清二楚。那有一个洁白如雪的头盖骨。
“你为什么要把吃了的人埋在这里?”陆满有些不解。
鹰不满地唳了一声,张开翅膀猛地扑扇两下,借此强烈表达自己受到侮辱的心情。
这才不是它吃的!
怪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具骸骨埋在这里。
它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从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只记得某次在森林里醒来时,自己已经变得如巨树般庞大无比。
后来,在某次外出狩猎的时候,隔着万丈高空,它看到了这个人类——他在无数狼群的袭击之下被撕扯得遍体凌伤,濒临死亡。
它不知为何,忽然生起一股冲动,从空中俯冲而下,顷刻之间,便把被狼群围攻的这个人类带离了危险。
爪间的躯体冰冷僵硬。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类带回了自己的家里。不过它偶尔也喜欢把动物抓到空中忽然放手,然后再在半空中接住,以此耍弄它们。
也许这就是一种新的游戏吧,这个人是它的宠物。
每次回来,怪物都会分几块肉给他,可他一次都没吃过。水也不喝,动也不动,只是一直用漆黑的眼珠无神地看着它。
兴许是山上太冷了。它便把男人带到窝里,用草铺盖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天,当它揭开草席打算喂水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具干净雪白的骸骨。
“你介意给我看看吗?”陆满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它的思绪。
怪物迟疑了一会,挪开爪子。也许,怪人认识这个男人也说不定。
陆满走了过去,把铺在上面的草给挪开。等手触碰上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跟巢里东一茬西一簇乱糟糟的枝桠草根不同,这里的干草被整理得干净而整洁。也许怪物自己没意识到,但它很珍惜埋藏于此的这具骸骨。
骸骨在他面前显露全貌。
第一印象,是干净。也许是怪物照看得好,也许是山顶的气候条件合适,整个骸骨完整无比,身上还穿着死前的衣服。
陆满没见过这样的衣服样式,他轻轻摸了摸,布料也跟他们村子里常用的不一样。手感厚实、细洁平整,整件衣服哪怕穿在骸骨上也显得挺拔威风。
「小艾,可以推断出来死亡时间吗?」
「没问题!依照海拔与气候条件判断,至少五年。」
这还是陆满第一次遇见村子外面的人,虽然只是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骸骨而已。
他翻找着他的口袋,想从里面找出一些能够识别身份的物品。
他们青苗村有专门划出一块山包来埋葬村民们的尸骨。老死、病死、夭折、战死……哪怕是被怪物吃得只剩下条腿,也要带回到村子,葬在村里。
落叶归根,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在家才能安然长眠。
陆满换位思考了一下,他死后并不想葬在怪物巢里,这个人应该也是。
这套衣服口袋也异常多,陆满翻了上衣的四五个口袋都没翻到什么。怪鹰的视线越来越炙热,在翻脸的边缘摇摆。
陆满把外套翻过来才发现,这件衣服内衬上还有内口袋。他把手探了进去,骸骨冷冰冰的,像是一块寒冰黏在手背上。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