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枫叶染了风霜,艳红如霞,眺望红枫枝叶的间隙,金风拂起了少女的裙摆,与簌簌而动的叶片融为一体。
“在跟我躲猫猫?”白柳叶仰脸而笑,高举双臂托住了阿蝉的腰肢。
阿蝉哆嗦了一下,立马绷直脚尖,要往地下滑,唯恐白柳叶生气。
作为窃密者,她功力太浅,露了行藏,面对深不可测的白柳叶,一腔孤勇早已泄劲,变得怯懦慎微,踟蹰犹疑。
白柳叶看着她微弓的脊背,嗫嚅的樱唇,像是在无声地讨饶,心中一阵酸涩泛起,化作一声叹息。
“阿蝉,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以后我议事你随时可以旁听,四云也任你差遣。你若想救什么人,只肖和我说一声,我依言照办。你若想杀什么人,就算天王老子,我也杀得了。”白柳叶望着阿蝉,目光带着无限的包容和宠溺。
生杀予夺,乃是王者权力,等闲之人不敢擅专。而白柳叶轻易将这些权力拱手奉上,只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血脉牵绊带来天然的疼宠,但他人的敬畏和驯服,并不会因此轻易让渡。
“他人生死与我何干?与我何用?我不过是想在人间爱憎由心,来往自由罢了。”阿蝉摇头,狐假虎威的权力譬如水中月影,她抓不住,也靠不上。
“好孩子,你真像阿姐,像她明艳洒脱,遗世独立。”白柳叶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满眼柔慈。
两人并肩走在红枫林下,梵云堂檐下的铎铃,被秋风吹起,发出细碎悦耳的吟唱,此情此景安闲骀荡,悠然惬意。
虽然本着尊重她的意思,阿蝉不愿讲的,白柳叶就不问,可终究还是好奇。
“你为何明着对那两个人冷嘲热讽,暗中又改头换面给他们送药送食?”
阿蝉不由赧然,这金陵守备府不比别处,高手云集,自己被人窥踪并不意外。
只是被白柳叶当面戳破,阿蝉多少有点惭愧,她的表里不一,实则是将“不信你”三个字钳在了脑门上。而白柳叶始终不避嫌,一再亲近她、纵容她,为的是让自己放下戒心,信赖他、依靠他。
阿蝉第一次试着向他人袒露心声。
“这世间女子难以自立,便常为物欲所迷,给贵人做外室,认富翁做干爹,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我知道爱富欺贫、拜高踩低,是世俗之人势利丧德的通病。轻财任侠,舍生取义,是高志之人砥砺德行的夙愿。我既想让他们洞明世事,多生防备,也不想他们轻舍道义。我既知瓦全屈心,也不忍见玉碎彻底。”
所以,她才成了一个矛盾的两面人。
在成为人人闻名胆寒的金陵侯之前,白柳叶也曾是善心未泯,道义浩然的少年,是一次次的侮辱和欺凌,一次次的欺骗和利用,一次次的血泪教训,让他一点点磨灭掉软弱与幻想,拼命攫取权势与威严。
时至今日,回首过往的种种选择,白柳叶并不后悔。前尘积孽,随犯随忏。他对阿姐的孺慕眷恋,始终伴随着深切伤情的歉疚,可惜虔心思过,却无人能宥其罪衍。
此时看到阿蝉的矛盾,让他仿佛窥见了曾经的自己,又看见了梦中的阿姐。
白柳叶看着阿蝉不染纤尘的眼眸,久久出神,手里的念珠也是转转停停,沉吟了片刻,“你想让我放了那两个人?”
阿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按方才云鸦禀报的事,那两个少年还牵涉到了私贩火器的事,显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倘若情况属实,按律会受杖刑一百并流放三千里。他们已经被云鸦伤得不轻,若再受杖刑,必死无疑。
她软声娇气地哭起来:“与姑姑分别后,每当有人要欺辱我的时候,我就近往鸡屎牛粪里扑,弄得自己一身脏臭。迫使恶棍大倒胃口,捏着鼻子躲远,我就能侥幸保住清白。阿郎误以为你欺负我,他为了救我不顾个人安危,不嫌我污秽脏臭。这样的好人我第一次遇见。做好人太难了,我不想世上又少一个好人。”
无辜可怜的泪光,压抑心酸的哭声,听得白柳叶的心头漫染出一片冷意,双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眼眸中闪射出可怖的寒光,看上去就像要噬人的艳鬼。
怪不得她忌惮别人的碰触,害怕与人亲近,倘若她对人不警惕、不设防,根本活不下来。
阿蝉仰起一双泪汪汪的眼,壮着胆子去牵白柳叶的衣袖,“叔叔,我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求你放了他。”
那祈求声比铎铃绵长的颤音还轻、还软,揪扯着白柳叶的心弦,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微微战栗,好似身染沉疴的病人,得到了天神的救赎,又好像长夜孤旅的游子,遇见了漫天的明灯。
“阿蝉,你能叫我叔叔,我很高兴。”白柳叶想要抱她一抱,又唯恐再吓跑了她,伸出去的手又兀然收了回来,轻轻落在她鬓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阿蝉没有跟着白柳叶去小黑屋,她一时也想不清楚,该以何种面目去见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