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族灯会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从今晚开始要持续到第七日,第一夜几乎所有莲族人都会到场,族长放下第一盏河灯之后,灯会便正式开始了。
雪姻坐在蓝楹花树上,远远看着山下的灯火,隐约能听见族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她想,真好。
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最应该过的,无需出山,也不再惦记山外的大千世界,这样活着似乎就已经很好了。
中毒之后做的那场噩梦吓到她了,离开圣地或是和孟汀一起到处游玩都在毒发后的那一刻,成为了奢望。
不一会,隐隐有饭香传来,她知道是花寒已经做好饭了。
“哎!”
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下一瞬,雪姻便抬手对准了那头,风摇一出,寒光乍现,她听见了一声闷哼,更加确定不是自己听错。
“谁?”
她静静地站在树枝上,盯着那边一动不动。
脚步声沙沙的,有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那人捂着胳膊,冲她一笑:“是我啊。”
孟汀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回来,也许是因为害她中毒内疚自责,所以知道自己必须远离她才对,又或许是因为下山途中心里一阵抽疼,比毒发的时候疼多了。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人用刀生生从他心里剜走了一块,又痛又难过。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往回走,记忆中的路线清晰可见,等到回过神来,便已经到了院外,还看见她坐在树上像在发呆,心里又是一阵没由来的难过。
“你怎么会……”雪姻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孟汀又露出以往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雪姻摇头,在心里悄悄回答:当然高兴。
孟汀还想说什么,但花寒突然从后院走来:“阿姻,饭做好了,吃饭吧。”
说罢,视线一转,看到孟汀的一瞬间,笑意转眼消失不见:“你没走?”
孟汀已经想起来了小时候在山里那一年半的记忆,也隐约知道了花寒对自己如此冷淡的原因,他自己失足掉下悬崖,因此害得他同雪姻之间的关系破裂,还让花婆婆也因此事意外离世。
他的恨,也是应该的。
“刚才走得太急,有些话没来得及说。雪姻,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花寒咬紧牙关,不悦道:“阿姻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差点就因为你死了!”
“花寒!”
雪姻深吸一口气,对着孟汀点点头,随即飞身上了房檐,轻盈的脚步点在屋瓦上,三两下便上到阁楼。
孟汀忽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十年都过去了,但雪姻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往阁楼跑。
他对花寒微微颔首,翻进了阁楼里。
而楼下花寒盯着那阁楼亮起的窗户,目眦欲裂,垂在身侧的两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
屋里灯火摇曳,到处都是杂乱的古籍。
靠墙角有张桌案,地上铺了柔软的兽皮,旁边放了一张小床,被褥折得很整齐,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那是独属于雪姻身上的香气,孟汀能分辨得出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
雪姻背对着他,莫名收拾起地上胡乱摆放的古籍,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一点期待,更谈不上情绪。
孟汀往前一步,夺走了她将要放上书架的那本书,抬手放在了最高处,雪姻不解的望进他眼底:“你干什么?”
她看了眼书架最上方,放在那里不方便拿就算了,还容易沾灰,况且也不好打扫,想到这,她蹙起眉头:“把它拿下来。”
孟汀挡在她面前,似笑非笑:“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我不是在听吗?”
“我是说,你要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听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说完了我就把它还你,也会马上离开。”
孟汀难得认真一次,由于两人距离过近,他不自觉放轻声音,用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语气在说话。
雪姻真就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十分认真:“我在看。”
见她这么认真的盯着自己眼睛,孟汀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半步:“那、那我说了啊。”
雪姻点头,继续盯。
“十一年前,你救了我,帮我收了爹娘的尸骨,让他们可以入土为安,这是救命之恩。几个月前,我身受重伤,你又救了我,让我留在这里疗伤,这是第二次。第三次……”
烛光照进孟汀的眼眸,慢慢氤氲出一颗小小的星点。
“第三次我中了毒,你又救了我,还差点因我而死,三次救命之恩,我孟汀无以为报,但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一定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