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净慈庵的住持讲完经,将经书平整放到案头,她善柔地问道:“你还有不懂之处吗?”
张瑞绮恭敬地说:“您讲解得很细致,我暂时没有困惑之处了。”
“若有不懂,可随时来问我。”
“是。”
之后,住持又问起她日常起居有无不周或短缺。
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善真端着一碗药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来。善真站在门前说道:“师父,二娘的药再不喝就冷了。”
张瑞绮近日小染风寒,庵中师父给她开了一副药,嘱她先用个十日。早上的药喝过,到了午后,善真走到厨下,像以往一样顺手把她的药继续炖上了,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张瑞绮,一位师姐说,住持在给张二姑娘讲经,善真故此寻来。
今日光顾着听住持讲经,张瑞绮完全忘记要熬药喝了。善真如此关心,还为她将药送来了,张瑞绮真是很不好意思,她连忙起身接了药,直道“有劳”。
善真笑嘻嘻:“举手之劳嘛。”
药是趁热喝才有效的,住持也叫张瑞绮先吃药。
后来,善真接过空碗就要走,住持叫住她道:“你不忙出去,为师且考考你的功课。”
“啊?”
善真一脸苦相,低下脸小声地咕哝:“早知道我就不进来了……”
这副惧怕被考功课的样子,和汴京城里同年岁但贪玩的孩子真是差不离的。
张瑞绮禁不住笑了,她轻轻抚善真后背,鼓励道:“善真,这些天你都在认真看书的,住持的问题你一定答得上来。”
善真静静不出声,只等答不上来再挨训了。
住持喝过了两口清茶,考道:“善真,你就来说说,目连救母的故事。再说说,你从这故事中洞见了什么佛理。”
善真喜出望外,张瑞绮的话灵验了,这个题她答得上来!只见她胸有成竹地张口:“我们常说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目连救母’就与中元盂兰盆会的由来有莫大关系。在久远以前,青提夫人生子目连,目连是很有慈悲心也很孝顺的,但是青提夫人从不修善……”
住持很满意弟子能将佛经故事娓娓道来,但是善真说到一半时,禅房的门被叩响。
有弟子前来禀告尊师,她们在山上救了一个人。
今日上山背柴的弟子,共有四人,相携同来,证明原由。
其中最年长的陈情道:“弟子几个在山上遇到这位女施主,她形容落魄,自言仇家追杀,在逃跑的过程中扭伤了脚,善宁师妹背她下的山。我们给她换过了干净的衣裳,让她吃了些热汤饭,但到底不知该如何安顿,请师父示下。”
住持瞧了瞧低头跪着的女子,审慎地问道:“你的仇家因何杀你?”
似扶风弱柳般的女子抬起脸,数度欲言又止。
住持师父处理该事务时,并不回避任何人,张瑞绮和善真也待在禅房中。
张瑞绮坐在旁侧,好奇打量今日这位生客的面容,她觉得对方长得白皙貌美,这样娇滴滴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歹人。
当家住持却不会仅凭外表就断人是非好坏的,为着全庵人的性命安危,她必得将实情弄清楚:“女施主,我这里上下有数十口人,数十条命与你一条命,孰轻孰重呢?你若不肯说,或是有意诓骗,恕此地难收留你,既然已帮得你一时,便带上水和干粮离去罢。”
女子慌张惶恐,极为惧怕被赶出净慈庵去,她连声道:“我说,我都说,我全都告诉师父……请别赶我走!”
“我……奴是汴京城中,蘅塘院的乐伎,名唤拟兰……”
“数月前,奴与城中某官家子弟共度了一夜,不想因此身怀有孕,奴将实情告知他,他竟不要这个孩子,说愿意给钱弥补!他不顾奴的哀求,叫来郎中,开了落胎药,强灌未能如愿,就愤恨地说,再给奴一夜考虑,如果奴还不知趣,便不妨加诸更重的手段!他、他那样恨我,更恨我腹中胎儿,倘若我被抓回去了,他定是会下杀手的!求师父们救我一救!”
住持惊诧:“你怀有身孕?”
为验真假,懂岐黄之术的师父被请来,把过脉后肯定了女子的话。
事情复杂许多。
住持尤为郑重,沉思再三,追问道:“孩子的生父是什么人?”
女子掩面泣泪:“是城中季都知家的郎君……”
犹如惊雷炸响在斗室,屋中众师父面面相觑。
住持惊声:“女施主,你万要确认清楚,佛祖跟前,不得诳语!”
那女子道:“不会有错的,奴只与这一个男人有过肌肤之亲。”
住持听罢,神色愈发惊惶无措,她僵然望向张瑞绮。
季都知家的郎君,季濂,他可是与近在咫尺的张二姑娘订下了婚约的人啊!
善真也定定望着张瑞绮,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