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匆匆而来的内侍低声报上自己早就知道的安排,东宫长史松了口气——前面这桩稀奇旧事,总算可以被冲淡了,看来自家殿下还是心疼自己的,不会让自己在火上烤太久。
长史一脸喜色来到盛时行眼前,刻意扬声道:“盛御史,武宁侯为你送来了节庆贺礼,请御史惠纳。”
他本意就是吸引众人注意,这一嗓子吓了盛时行一跳,也将大家的目光都聚拢到了她这边。
盛时行平复了一下心情,赶快起身谢过他周全——稍一琢磨就能明白,这事儿可能是刘崓做的,但选的这个时辰点儿一定是太子授意——就连自己二人过节这一点儿甜蜜都要被他算计了去,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他这么一位“太子哥哥”。
不过腹诽也只一瞬,盛时行很快压下复杂心绪,开开心心地期待起刘崓给自己的贺礼。
她满心盼着低调些就好,不要是什么昂贵华丽的首饰,或价值连城的字画一类——最好是吃食,她正饿着呢。
也不知该不该说天随人愿,刘崓送来的的确是吃食,但不是一道,也不是一盒,而是整整一个席面。
“武宁侯为盛御史送上开芳宴,请御史惠纳……”
京师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繁楼,有着最繁复昂贵的一道席面,称为全顺席,整个席面共有六十六道菜,是大梁礼制内,没有功名的人能享用的最高规格宴席,但一般来说即使是达官贵人之家,也只会在逢年过节定来享用——而且基本都得是人丁兴旺的才能吃完,而眼下正在铺排的,显然就是这道席面……
盛时行一脸震惊地看着繁楼十来个伙计鱼贯而入,在自己面前现搭了小几,密密麻麻铺排下那六十六个盘子碗儿,一时以为今早起猛了,正在做一个光怪陆离又香喷喷的美梦。
开芳宴——六十六道菜的大席面做开芳宴,就是摆在自己家里都足矣轰动京城了,他居然摆到了太子主持的皇家花朝宴上!
满座皆惊。
“他疯了吗?”盛时行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但很奇怪的,冷静下来她却不觉得意外——自家未婚夫那沉稳温润的外表下,多少是带点疯的,这一点她很是清楚。
说起来,也不生气……除了一点羞涩和尴尬,盛时行感觉到的是巨大的甜蜜和幸福。
并不因爱排场,她只是看懂了,他这样反常之举,是想堵住全京城无聊之人的嘴,帮她把前面十年在姻缘之事上受的所有委屈,一次讨回来。
的确是他的风格。
开始摆主菜的时候,盛时行又想明白了——那日他提前半个时辰去了东宫,就是去请这道教令的,不然他不敢。
结果正撞上太子迎公主入京的计划,东宫自然乐得拿自己二人扯开众人的视线,定是一口就应了,可叹自家那傻郎君被人当了挡箭牌都不知道!
心里一时划过这么多纷杂念头,最终在席面摆好时归于一声哀嚎——但是这么多菜,怎么吃得了!!
盛时行抬眼看了看东宫长史,只见他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没往这边看。
此时,已经摆好席面的繁楼伙计起身对着盛时行和长史恭敬行礼:“两位贵人,本来此等场合没有小人说话的道理,但定下席面的贵人让小人带一句话,还请贵人允准。”
盛时行看了看长史,长史颔首道:“讲来便是。”
那伙计赶快再谢:“贵人叮嘱,此席是为盛御史贺佳节,敬祝增慧添寿,平安喜乐,也是为在座各位嘉宾贺,请御史转赠好意,共享同乐。”
盛时行闻言一喜,暗道他果然都想到了,长史也赶快附和说到:“既然武宁侯好意,那大家也就别客气了。”又让盛时行先捡了几道她自己喜欢的留下,便张罗着各家郎君闺秀同享宴席。
在座各位虽然都没见过武宁侯,却也知道他刚立了大功,是东宫炙手可热的红人,更何况长史发话,代表的就是太子的意思,加上盛时行平素人缘还不错,大家都乐得给东宫和盛时行面子,纷纷支使随侍和婢女上前挑了自己喜欢的菜端回去,一时举杯相谢,搞得盛时行应接不暇。
当然,也有被气昏了头,不顾容止来破坏气氛的。
趁着大家饮酒聊天的功夫,嘉安县主端了杯酒走过来,刻意说笑几声引得周围注意,又对盛时行道:“武宁侯可真是大手笔,这么一来我们可是更好奇了,盛御史怎么不邀武宁侯赴宴呢,我们也好一睹我大梁战神的风姿。”
盛时行烦不胜烦,脸上笑着敷衍,心里却恨恨道:“大梁战神一眼就能给你瞪厥过去。”
嘉安县主像是喝多了,不依不饶又道:“听闻武宁侯容貌雄伟,如伏魔鬼王一般,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敌军,是真的吗?”
她这话乍听是恭维,但任谁想到城隍庙里那位伏魔的鬼王是何等样貌,都能明白她是在暗讽刘崓凶神恶煞,盛时行能容得别人尖酸自己几句,可这一句她却忍不得了,当下冷笑一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