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来到知府衙门,林逸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盛时行便迎下来,将二人引入后堂落座,盛时行看了看席面,的确是他这个品秩俸禄能负担起的,心下稍安,又见林知府一抬手,便有侍从上前,将两大壶酒放在了桌上。
盛时行心中宁定了些,也是一阵喟叹——这位仁兄,无论是做正直之人还是筹划别有用心之事,都不懂得怎么算计人心。
林逸还不知道眼前的同年至交正在腹诽自己,笑着给二人满上了酒:
“嗣音呐,京城一别已近一载,今日相聚颇为不易。”说着又转向刘崓:“与刘将军虽然是初次见面,亦是幸会了,来,下官先干为敬!”说完竟是酒到杯干,面色如常。
盛时行嘿然:“俊博兄……小妹的酒量你是知道的。”
“哈哈哈哈,嗣音自然是自便,刘将军……”林知府话音未落,刘崓微微一笑执盏抬手,盛时行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将酒盏端到面前,似乎是嗅了嗅,盛时行差点被他逗笑,但下一瞬却见他一扬手,也将那满满一杯灌了下去,亦是神色不变。
“好,果然是爽快之人。”林逸笑着又给他满上,盛时行看着心里发悬,赶快抬手按住林逸的胳膊:“俊博兄,小妹在京师就劝过你,哪能空着肚子喝那么多酒呢,你俩先吃点东西哈。”
说完她拿起筷子给俩人都布了些菜肴:“赶快,吃点东西咱们叙叙别后境况,干喝酒有什么意思。”
林逸也从善如流:“是了,吃点东西,来,尝尝益州菜肴。”
盛时行笑眯眯地点头,心中才算放下一点,不过好景不长,林逸东拉西扯地还没说几句,又开始劝酒,刘崓虽不热络,却也不推辞,三次里总有两次是酒到杯干,盛时行着急又没法劝,只能不停给他二人布菜,插科打诨地尽量帮刘崓打马虎眼。
不过很快,就不需要她劳心费力了……
盛时行正跟林逸聊着几位相熟同年的宦海浮沉,只听身边“咚”一声闷响,回过神只见刘崓已经侧头趴在了桌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盛时行甚至分辨不出来,他是装的,还是真被灌倒了。
“嗐……这叫什么事儿啊……”盛时行尴尬地笑了笑,推了推刘崓的肩膀:“刘将军?”再抬头,却见林逸执杯浅笑:“不用推他了,这蜀地佳酿可跟京师的淡酒不同,这几杯下去,他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醒。”
盛时行闻言心一沉,面上却还是笑着:“那俊博兄还灌他,他可是殿下亲信,此番出来我都不敢真拿他当侍从驱使。”
林逸闻言敛去笑意:“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东宫派来监视你的。”
盛时行闻言心道:套你的话可真容易……
她先是一愣,又假做茫然:“俊博兄,这是何意……”
林逸起身走到盛时行身边,抬手按在她肩膀:“嗣音,这世间许多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比方说……东宫。”
“俊博兄这话说的……”盛时行假做不懂,林逸一叹又道:
“愚兄知道你与东宫自幼交好,我也曾经认为当今太子睿智仁德,是千载难逢的英明储君,但……”他沉了沉,压低声音道:“东宫此番遣你前来,是否是让你彻查有关那个‘梁荣’的身份?”
盛时行闻言心一沉,微微颔首:“是,小妹也曾投书请仁兄帮我确认那梁荣的身世,仁兄不是说……”
“没错,梁荣其人的确是此间土生土长的一个普通秀才,可你要查的梁荣,并不是真的梁荣,而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盛时行知道林逸眼下奇怪的行为必有原因,可她没想到的是,林逸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心里转过四五个念头,最可怕的莫过于——难道林兄已经投靠了“上九”,要为“莫忘”做事了?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往刘崓那边看了看,却见他还是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一时心中更没底了,耳边又传来林逸轻声一句:
“他不是什么梁荣,他是当年宣怀太子的遗孤,真正的东宫之主。”
盛时行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底儿,甚至有些好笑,心说宣怀太子的遗孤正在你背后趴着随时准备跳起来给你捆了……
这个念头实在太好笑,她忍不住微挑唇角:“俊博兄,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林逸被她问愣了,继而蹙眉:“嗣音,你我同年,我更视你为知己至交,愚兄不能坐视你泥足深陷,替东宫染上满手血腥,宣怀太子被冤,他的遗孤不过是想在民间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便被东宫追杀,几乎逼入绝境,你切不可再为虎作伥……”
盛时行现在的心情,已经从怕刘崓真的睡着了,变成希望刘崓是真的睡着了,林逸这样荒唐的言辞,她都听不下去了,但尴尬无奈间,也有一丝释然庆幸——果然,他没变,事情也不是自己最担心的那样。
盛时行叹了口气,拉过身边的凳子:“俊博兄,你被歹人蒙蔽了,此事从始至终就是我一手勘断,我现在可以将案情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