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崓提着匣子带盛时行出了首饰铺,盛时行如何不明白他此时心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转念将手里的新镯子带上了,举到他面前:“好看吧。”
刘崓无奈一笑:“好看什么,你不过是挑着最便宜的买。”
盛时行嘿然:“也不是啦,我本来也喜欢这种小巧简单的东西,我平时首饰都不怎么用的,还总觉得穿男装更方便。”她这话虽然有几分真心,但也是怕刘崓以后还会这样硬拉借口给自己买东西,到底是女子,虽然要强不喜繁琐拘束之物,但她也不是不爱那些闪亮的首饰,漂亮的绸缎,只是觉得若为出行断案而舍弃,便没什么。
但盛时行没想到的是,刘崓思路跟她完全不同——完全没有这么千回百转,他只是想到之前在周家茶楼那一面,终于可以笃定,那天盛时行就是因为要见自己才仔细打扮的。
一时难免有些黯然,俩人就这样在完全没想到一块儿的情况下,达成了“这个话题揭过”的心照不宣。
又逛了一会儿,刘崓看了看背后,笑说不知道他俩跑哪儿玩儿去了,盛时行有些担心会不会耽误到太晚,便问了句“你的别苑很远吗?”
刘崓摇了摇头,略思忖一瞬开口:“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不住在家里?”
他一问,盛时行就知道他会错意了,她虽然的确好奇,但也差不多能猜出大略的缘故,更不想勉强他说伤心事,便打哈哈:“你不是为了送我们才找的由头吗?”
刘崓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盛时行勉强绷着笑但一会儿就扛不住了:“你反正有自己的缘故,不想说就不必说。”
刘崓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越长大越觉得,白云山上的别苑才是我在洛阳的家,那个都督府里的小院子,不过是个体面的符号,住一宿都浑身难受。”
盛时行知道他此时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中必然很难受,她自己的爹爹没有纳妾,连通房也没有,爹娘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全家和乐融融,她没体会过作一个庶出,并且公认不受偏爱的子女是什么滋味,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插科打诨,一本正经道:“是不是许久不住生了臭虫,须得提前翻晒翻晒才好”。
刘崓闻言愣住,继而大笑:“你能让我好好说点儿话吗?”
盛时行被他笑容所感,忽而明白或许此事对他来说,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严重,难免也未自己的笨拙而微笑了:“你说你说,我不打岔了。”
刘崓收住笑意,但眉宇间也未见多少愁色,难得声音放得很轻:“你或许也听他们说过,我十二岁之前都是住在青州舅舅家中,到现在也有不少好事之人拿此事做文章,私下里猜度我爹慢待我娘亲和我,其实带我迁居青州,是我娘的主意。”
盛时行只是听刘冲和于大娘子无意中说起过此事,但从不知其中究竟,听他自己这么一说,难免不知该怎么接话,想了想才道:“父辈的决定,自有他们的道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于人家家事上置喙,只能说是……太闲了。”
刘崓被她逗笑了:“其实我娘亲的心思也不难猜,她总是觉得自己入府,包括我的出生,都是在连累国公府……”
这话在盛时行听来,已经超越了“朋友闲聊”的范畴,理智上她明白自己应该想办法回避话题,可一向极擅言辞的她,却不知该怎么止住他的话头,只能默然不语,听刘崓又道:
“你知道暄台之变吗?”
盛时行闻言心一沉——暄台之变她如何不知,她还知道代国公和于氏夫人都跟前朝这场巨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明白刘崓这样开诚布公,如果自己再躲闪,一定会让他难过了。
“反正也是闲谈,又非什么密辛,听了又如何。”她这么想着,心一横,点了点头:
“自然知道,是先帝朝废瑞王以巫蛊之说构陷长兄储君,导致宣怀太子蒙冤被害,朝野动荡之祸。”
“没错。”刘崓见她没有回避话题,心里很舒服:
“我爹爹曾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圣人与宣怀太子兄弟情深,我爹爹也被视为太子一党,暄台之变时他虽然已经从京师回到了雍州,但依然受到了之后得势的废瑞王的打压,而我外祖家……因为此事,几乎家破人亡。”
“太宗朝宰相于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盛时行点点头:“你要是难过就别说了……”她抬头看着刘崓,目光晶亮:“所以,于夫人是因为避祸才去的雍州吗?”
刘崓点了点头:“算是吧,我外祖当年自顾不暇,家族眼见几近凋零,且娘亲初许的人家也在那场祸事中受到牵累,未婚夫也被害了。而于家和刘家乃是通家之好,我外祖担心自己无法庇护娘亲,便请当时恰在京述职的我爹爹将我娘纳为贵妾,带回了雍州。”
“原来是这样……”仅是听他这样简单的讲述,盛时行就已经感觉到了当时两家人该是何等无奈,特别是代国公和于氏夫人,一个在风雨飘摇中小心维系着家族,还要再担上一份责任,一个刚刚失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