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行隐隐明白自家娘亲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但也不想掩藏,便点了点头,忽闪着大眼睛露出狡黠笑意:“是不是因为我爹爹风姿过人?”
萧氏夫人嗔了她一眼:“又不正经……”说完,她将自家闺女搂紧,随手拽了条薄被给她搭在腿上,打开了话匣子:
“我跟你爹爹的姻缘,是因当年你大舅高中榜眼,你爹也是在那一科二甲及第,成了他的同年,那会儿家里正在给我谋划亲事,你大舅便来跟你外祖父说你爹虽为寒门子弟,却正直多才,感觉也是个温柔性子,建议你外祖替我榜下捉婿,不过当时你外祖已经帮我看好了几门亲事,大多是各大世家适龄的子弟,一时无法决定,索性来问我的主意。”
盛时行突然兴奋:“所以说,嫁给爹爹是娘亲你自己的决定?”
萧氏微笑颔首,又突然压低声音:“可不能叫你爹听了去,不然走路都要朝天上看了。”
盛时行乐不可支,萧氏又道:“其实我当时想的是,你大舅一向善于辨析人心,他说你爹诸般好处,定不会差太多……”说着说着,萧氏又掩口而笑:“你大舅可有趣了,为了促成我们二人的亲事,还神秘兮兮地跑来跟我说,你爹姿容绝世,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还特特请了你爹来家里花园赏花饮酒,让我自己偷偷去相看。”
盛时行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双目放光:“您真去了!”
萧氏嗔笑:“我没有,我面皮薄……我就站绣楼上瞟了一眼。”
盛时行咳嗽了一声勉强压住笑意,萧氏斜睨她:“臭丫头,想笑就笑,那是个什么表情。”
盛时行憋不住笑了:“所以娘亲您就被我爹的美貌所惑……”
萧氏夫人闻言抄起炕笤帚就要打她,吓得盛时行往被垛子后面藏,萧氏夫人抓了半天没抓住,扔了炕笤帚揉着腕子,盛时行又乖巧过来帮她捶腿,便听自家娘亲笑叹道:“你爹的确风姿卓绝,容止优雅,我不否认这是我确定心意的一个方面,但并非唯一缘由。”
盛时行看自家娘亲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讲正道理了,赶快坐直了听着,萧氏一笑开口:
“当时咱们兰陵萧氏连着出了几个进士,都任了高官,你外祖父更是大梁宰辅,虽然萧家没有武将,但也可说是炙手可热,其势绝伦,我是萧家长门的嫡长女,若是再联姻其他几大世家,必定会遭人侧目,你外祖和外祖母并非不知这一点,只是心疼我,不希望我下嫁,但你大舅与我一奶同胞,自幼亲近,也明白我的志趣,他知道我对家族的兴衰的在意胜过自己的境遇,也明白我绝非攀羡高门之人,所以才力荐你爹。”
盛时行听着听着,就依偎在了萧氏身边,恍然觉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身边的娘亲,也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亲事柔肠百转,权衡再三的韶龄女儿。
萧氏却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为娘过得不好吗?你爹爹对我百般爱护,更是以寒门之身,在官场上拼出了一番事业,何况没有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勾心斗角和迎来送往,我俩关起门来读书弹琴,又得了你和杰儿一双好儿女,过得好不快意。”
盛时行笑着点点头,萧氏又拍拍她的手:“儿啊,有人说对于女子来说,亲事便是一次豪赌,要堵上前半生的全部,和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但娘想跟你说的是,拿了筹码,上了赌桌,也不全是靠运气,手中有多少牌,对面可能是什么牌,出哪一张对自己才有利,都是可以算计的,聪明的女子,不会闭眼任由老天撒骰子,而爹娘的所有,都可以是你的筹码,顶不济咱们掀了赌桌不要筹码,回来过自己的日子。”
盛时行全听懂了,也明白自家娘亲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小心思可说是一清二楚,当下投在她怀里撒娇,许久才抬起头:“那么娘亲,若女儿不想上赌桌呢?”
萧氏夫人莞尔一笑:“那不是更好吗,说明你可以将自己的未来牢牢抓在手里,而无须用一场豪赌,去向某个男人谋后半生的安稳,娘很为你骄傲。”
盛时行听着听着,便泪盈于睫,萧氏夫人看着心疼,将她搂在怀里:“不过娘亲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人都说女子重情,其实男子中也不是没有,如果你有心上人,无论能不能双宿双飞,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善待自己,也善待他,如果真的受不了了,一定要告诉爹娘,许多事你觉得完全无路可走的,我们未必不能替你周全。”
盛时行闻言扑在自家娘亲裙子上,把眼泪蹭了蹭:“女儿明白了,但眼下我还不想上牌桌。”
“你怕输吗?”萧氏夫人轻抚她发顶。
“我怕对家输不起。”盛时行长叹一声。
三日后大朝,圣人颁下旨意,长宁侯刘崓无罪官复原职,念他被冤仍忠贞不移,堪为众臣表率,特赐其在京修养好身体再返雍州,另赐雍州都督府上下各色赏赐嘉赏压惊,盛时行从自家爹爹处得了信儿,就马上吩咐家人套车去掖庭狱门口等,却被告知昨夜公主求了圣旨就将刘崓接走了,只是今日早朝才宣布罢了。
盛时行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