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仿佛申斥,实则透着亲近,薛刺史听了心一沉,他对这新御史是东宫心腹之事有所耳闻,也想好了相应的对策,却没想到她与雍州都督府也有瓜葛,这可就……
盛时行自然也明白无论刘崓为何出现在这里,眼下他的态度就是给自己撑腰的,当下也不客气,恭敬一礼后就将争执的前因后果向刘崓一一说了,末了还给薛刺史留了个面子:
“其实也不是争执,不过是薛使君职责所在,也想关注岑长史的案情,然而按大梁律法,现任官员被害,其上下直属官员都要回避,故而下官以为,还是不劳烦雍州刺史府了……
薛铭岳听她这么说还想辩驳,刘崓却是上前一拍他肩膀:“既然大梁律这么定了,刺史就乐得轻松吧,你看你运气多好,盛御史刚到任就帮你断案……”他这么说着,手上不着痕迹地发力,薛铭岳一介书生哪里受得住,只觉得莫名就被人家提溜着换了个方向,半揽半提地搡出了大门。
“这!长宁侯,此话怎讲……下官……”薛铭岳被刘崓提溜着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可在外人看来却像是二人关系很好,勾肩搭背就出了岑府,常司马和邓参军没有办法,也只得跟上去,剩下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又在看到刘冲二人好似带着刀刃儿的目光后吓得一路小跑退出了岑府。
盛时行压住笑意,转身与刘冲见了礼:“多谢二位解围,刘都统他……”
刘冲此时早已没有刚刚威慑刺史府众人时那肃然气度,又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但他旁边那位高大的公子还是面若冰霜,也不说话,显得有点吓人。
刘冲朝门外看了一眼,对盛时行笑道:“盛御史不必担心,区区一个刺史,我们都统能摆平的……”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同袍,无奈摇摇头,对盛时行道:“还没引荐,我旁边这位是萧鸣,也是我们都统的亲卫,只不过品秩比我高那么一丁点儿……官拜游击将军。”他抬手掐住小拇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又拽了拽萧鸣:“这位就是都统提过那位大破幣赏案的盛御史啦,老萧赶快见礼!”萧鸣面色一沉,瞥了他一眼,刘冲眨眨眼,现出一丝瑟缩之态,逗得颜幻忍俊不禁。
盛时行压住笑意,抬手一礼:“多谢萧将军解围。”
萧鸣倒是规规矩矩还礼:“御史客气了。”他躬身时,盛时行注意到金节钢鞭在他背上,便知他也定是刘崓十分信任之人。
言谈间,熟悉身影大步进了院子,刘崓看了看萧鸣和刘冲:“你们这亲卫当得真轻松,我被那薛某人缠得险些无法脱身,你们在这里跟盛御史聊上了?”
刘冲赶快上前装作关切,一脸殷勤样子:“都统恕罪,但不是你刚刚在外面吩咐的嘛,进去我俩旁的都不管,就护住盛御史她们。”
刘崓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也懒得否认,釜底抽薪道:“滚出去外面守着。”
“好嘞。”刘冲干脆利索应了,一拉萧鸣:“走了老萧。”萧鸣似乎很是沉默寡言,只对着刘崓行了个军礼就要跟刘冲一起出门,盛时行却上前言道:“刘校尉先请留步。”后又转向刘崓道:“刘都统,下官想请刘校尉帮个忙。”
刘崓点点头:“可以。”
盛时行方才对刘冲托付了,请他往公署将自己的仪仗衙役叫来,也好看着此处案发之地。
刘冲应了刚要走,刘崓突然转头对盛时行道:“你仪仗几人?”
盛时行抬手一比:“六个。”说着又眨眨眼:“是有点寒酸哈,不过我从京里出来还是七品,估计之后圣人还会赐下……”
刘崓被她逗得微微一笑,转头对刘冲二人道:“刘冲去帮盛御史办事,萧鸣回去调十个人过来,都换上便装。”
盛时行一听就觉得不妥,还没来得及阻拦,二人就领命出去了,她只能期期看着刘崓:
“刘都统倾力相帮,下官感激不尽,然而……”
刘崓在她开口之前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此时却不容她将话说完:“不倾力,对付薛某人很简单,但前提是岑别驾之死真有问题,而你能查出来。”
听话听音,盛时行明白此时自己已入他彀中,但这不是一个要她命的彀,反而是小火煮水,温汤暖浴那种,很诱人的陷阱。
刘崓的话算是挑明了自己的立场,盛时行也明白与他虚与委蛇是没有用的,看颜幻已经忙忙碌碌开始验尸了,她抬头笑眯眯对着刘崓:“真有趣,怎么下官总是阴差阳错地跟都统站在同一边。”
她这话并不客气,甚至有些针锋相对了,可就因为这粲然一笑和略带亲切的口气,让刘崓无法为话中深意生起气来,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大约因为,你我都是奉公守法之人吧。”
这一句,令盛时行无法反驳,也无言以对,只能拱手请他一旁暂歇,刘崓点点头:“你忙你的,我不擅长这些。”说着拈了一支清香祭拜了岑长史,转身就出了灵堂,坐在院中东墙下石凳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享受春日暖阳。
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