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冲破海棠纹的窗棂格心照进里屋时,小城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鸟鸣,隐灵寺铜钟被敲响,声声不息。
络儿拍着胸脯舒了口气,“昨儿夜里差点把我给吓坏了。”
她把刚想起身的我摁回去,朝外喊了一声,帘子再一次被打起,这回进来的是缨儿。
与她一起进来的是苦到让人想逃的气味。
络儿吹胡子瞪眼,声音一下子拔高,“姑娘是不是忘了之前自己答应过我们什么?”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这个音量犹如一把锋利的针扎进了脑子里,无奈道:“记得,记得……一个月的衣裳和点心,我说到做到。”
她却更加生气了,“重点是这个吗?!”
头疼消减的速度比我想象得更慢,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厚实的棍棒狠狠敲了一下,头重脚轻,颇有了种还飘在空中的错觉。
记忆还停留在昭明前来的那一幕。
花枝招展的孟婆三月天还穿着厚厚的斗篷,安魂香散发的氤氲香气缭绕在她周身,逐渐化进了那碗清澈见底的孟婆汤里。
临走前她对我说:看来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缨儿端了碗给我,小声说道:“孟婆真的是料事如神,炉子上煨着的药刚加了料,忘川府的丹顶鹤就到了。”
我接了碗,一点也没有把它喝下去的欲望,只是对昭明在我失去意识后都做了些什么有些好奇,遂问缨儿:“丹顶鹤送来什么了?”
她的另一只手递来几张黄草笺纸。
我就着她的手一看,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你家姑娘昨夜强用法术,今日的药要加倍。
怪不得嗅觉都快麻木了……我刚想翻下一张,却发现若不先把药喝了,根本腾不出手去拿那些纸。
铮——
剑入鞘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我抬眼望去,发现是之前起身离开的顾子辛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承影,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我藏起来的剑鞘,熟练地收好放回书柜后面。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回过头朝我笑笑,温声细语:“我能不能开个窗?叶姑娘的药实在是……苦得一言难尽。”
得到默许之后,他走去朝外推开了海棠纹的窗。五更的凉风立刻吹了进来,他没有束起的头发随之飘起又落下。
“叶姑娘,”灰布长衫的青年笑得温和,如一树清早盛开的花,“药还是早些喝了好,放凉了,就更苦了。不如这样,叶姑娘每喝半碗药,我就给姑娘念一张纸上的话?”
缨儿看看我,又看看顾子辛,果断把手转了个方向,将昭明留了言的那几张纸全放进了顾子辛的手里。
顾子辛捻了一把,朝我比划出三根手指,“除去刚刚看过了的那一张,还有三页,姑娘就一碗药,多出来的一张就当是送的了。我现在就念给你听。”
我:我稀罕你送了不成!
“不要管她稀罕不稀罕,如果她不喝,可以去十里街找顾家的那位二少爷。”
我差点又跳起来:“找谁?!”
顾子辛满脸无辜,挥挥手上几张纸,“我只是在照着念……”他随即转过手,把写了字的一面展示给我看。
……还真的是。
缨儿早已退到一边,拽了拽还在生闷气的络儿的袖子。
我听到这家伙小小声对络儿说:“我好像发现了一些劝姑娘喝药的新方法……”
我:“……”
在三双殷殷期待的眼睛注视下,我知道今天这一劫可谓是不渡也得渡,说不定再闹一下捅到昭明那里去,她从地底下爬上来也要把药灌到我的嘴里,顺便教训我一整天不要擅自用大规模的法术。
深吸一口气,我眼一闭心一横,压制住强烈的想要吐出来的欲望,喝了一大口。
浑身上下没一处的生理反应表示它们想遭这个罪的。
我用手背擦擦嘴角溅上去的药渍,膝盖上忽然被人放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帕。
顾子辛慢慢直起腰背,站在我边上,哗啦一下翻过一页纸,抬了点声音念道:“她必然喝得很快,记得准备一块手帕,如果没有,也可以问问顾二少爷。”
我:“……”
什么料事如神……分明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咦,”我拿顾子辛给的帕子擦着手,慢条斯理地问他,“倒是忘了问了,二少爷怎么来了?”
又是哗啦一声。
顾子辛低头看着手上的最后一张纸,闻言抬头对我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我手中的碗,“还剩半碗药。”
我对他说:“你先念,我再喝。”
他把纸藏到身后,歪着脑袋继续笑,“叶姑娘,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油盐不进!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又是一闭眼,喝完了最后半碗苦药。几近麻木的味觉和嗅觉几乎没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