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本来是因为桃花卷而生气,现在却演变成了因为娘而生气。
她跑出村子的时候,听见娘在后面喊她。
她只觉得伤心,生气,愤怒,她一辈子不想再听见这个声音了。
她跑到镇子上的时候,天上云山厚重,似乎要垂到屋顶上,冷风徐徐,暴雨将至。
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周围人家关窗的关窗,打伞的打伞,关门的关门,她忽然仰头看天,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额间。
天地之大,她竟然找不到去处。
大雨已落下,她来不及哭,赶紧寻了屋檐避雨,就这般在呆坐了一整个傍晚,坐得她独自都饿了。
待她气消时,天色已暗下,空中还飘着细雨。
气归气,气完了总要回家。
不回家,她一个女孩儿,又能去哪里?
那几个闲汉不知从何时何地,开始跟着她的。
听见那几个闲汉在后头吹口哨,小妹小妹的喊,恐惧忽然达到巅峰,她拔腿就跑,那几人拔腿就追。
“别跑啊,哥哥带你去吃香喝辣。”
“大半夜还在街上晃悠的能是什么好女人?跑什么?”
阿紫很愤怒,巴不得一拳打掉他们的鼻子,打歪他们的臭嘴,但她不敢,一个人的力量究竟不必三个人。
这种时候,只有跑,先保证自身安全。
可惜那些那些人腿比她长,跑得实在比她快,其中一个箭步上前,身前就扯住她的衣袖,嘴里笑说着什么,阿紫害怕极了,奋力挣扎,嘶的一声,衣袖断成两截,阿紫一个扑趴摔在地上,雨水溅到脸上。
一声闷闷的惨叫传来。
不是阿紫的。
是闲汉的。
阿紫也来不看发生什么事,爬起来就跑,但她已没有太多力气,她眼尖,看见巷子口有一个木棍,忙将木棍紧紧握在手中。
巷子两侧是人家,檐下的灯笼在冷风细雨中摇摇晃晃,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站在巷子中央,脚下踩着一个人,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其余两名闲汉冲上来,那人却一动不动,仿佛像个石头人一般。
快跑啊!
阿紫简直连牙齿都要咬破了,几乎忍不住要提着棍棒冲出去,她还没冲出去,就见那人抬腿轻轻踢了踢,脚下那人就像一块石头般飞了出去,将冲上来的那两名闲汉扫倒。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磕头,那男子拔出剑,往他们的□□处探了探,那几人吓得抱做一团,齐刷刷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这才一路爬着出去。
三名闲汉很快不见了踪影,虽然是爬,却比狗跑得都快。
那男人也不耽误,拔腿就走。
“等一等!”
她将棍子藏在身后,远远地看着自己。
男人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只说:“世上的坏男人很多,一个人出门小心些。”
说完又要走。
“谢谢你。”阿紫道,眼看他走远,她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她就真的跟了上去,挡在男人身前。
男人五官很清秀,眼珠子像黑石头一样黑,眼神却很温和,他抿唇时,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阿紫这样想。
“你,你可以送我回家么,我一个人有些怕……”
“你家在哪?”
“柳家湾。”
“好。”
男人就真的送她回去了,但他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他就走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在风雨间,她竟然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很快就到了柳家湾,虽然天色已晚,村子里隐隐传来呼喊声和哭声。
阿紫第一次觉得从镇上到家里的路很短。
男人送她到家,转身就走。
“公子尊姓大名。”
“秋。”
“秋公子。”
阿紫微愣,再回过神来时,那人的背影已模糊在黑夜中。
她站着看了很久。
“紫儿!”忽然,一名妇人冲出来抱住她,哭道:“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摔倒了?伤到哪里没有?”
阿紫冷静地摇摇头。
这妇人正是她娘。
她娘放开她,从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里放着几块糕点,不是桃花卷,是酥饼。
她娘衣衫尽湿,一张脸湿透透的:“娘已经教训弟弟了,你莫要生气,你先吃这个,明早娘去镇上给你买桃花卷,你想吃多少娘就买多少……”
“娘!”阿紫忽地抱住她,哭了出来。
很多年后,阿紫已为人母,有了孩子,她还是会给孩子反反复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