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不时轻轻扭动一下,容玄浑身起鸡皮疙瘩,加快脚步将她抱到榻上,正给她掖好被角,他愣了一下——她的睡颜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片阴影,一滴晶莹的泪珠挤出眼睛,滑进鬓发里。
容玄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昏黄的烛光模糊了他的侧脸,却生出一丝柔情。须臾,他用指尖轻轻替她擦拭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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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新城穿着一袭干净的粉色长裙,半倚在几案上,透过圆形的石窗,看着院外落英缤纷。
容玄说话时,她转头看了容玄一眼,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每日都坚持用药,能定心镇神的药,一段时日后,她发狂的次数已逐渐减少,出现幻觉的频率也愈发小。
这样的话,她就见不到哥哥了。
她有些伤心。
虽然伤心,她却再也没有找过景玉。
因为容玄告诉她,她的痛苦和人生不该由景玉的来背负,这一路艰难而行,景玉受的痛楚不比她少。
她将痛苦分给景玉,景玉就受着,那是因为景玉将她当做亲人,但她呢,只顾着告诉景玉自己有多么痛,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痛不痛?
她将你当做亲人去对待,那你,有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若是皇兄在天有灵,看见心爱之人受此磨难,会是什么滋味。若你真的想念哥哥,就该像景玉一般,爱屋及乌。
是了。新城想。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纠缠过景玉,就算景玉想见她,她也会想法子推脱。
自己的痛苦,自己承担。自己的人生,自己承担。
因为,别人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痛苦。
世上每一个人光是担负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很辛苦了,你若爱一个人,就不该再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她,以爱之名教他背负两个人的人生,更辛苦的活着。
她会好好照顾自己。
新城有些乏,将容玄打发走了。
容玄从殿中踱步而出,正要转过拐角时,听得一声叫,一道人影在前方急刹车,没刹住,眼见就要撞到容玄身上,容玄伸慢悠悠伸出食指,准确点住小柳条的眉心。
小柳条向后一弹,眼看就要摔倒地上,她蓦然翻了个跟斗,堪堪站稳脚跟。
“怎么,敌人杀到家门口来了?”
小柳条“呼呼”喘上两口气,刘海已被风吹得缭乱。她胡乱摆手,语气略急促:“姑娘,姑娘还没醒咧!”
她近来嗜睡,醒着才难得。
这句话在心中一闪而逝,他并没有说出来。等小柳条转头时,他已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廊中。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景玉格外嗜睡,除用饭之外,看书之外,总觉困倦。有时,倚在绣榻上看书,还未过半个时辰,她便不知不觉睡去。
初始,小柳条认为是夏季天气炎热的原因,但久而久之,景玉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一觉醒来,已是日报西山,倦鸟归巢时。
小柳条也曾担忧,问景玉是否需要请大夫前来诊治,景玉微笑着说小柳条多心了,难得过上清闲的日子,人一清闲,就容易犯瞌睡。
小柳条见她脸颊白里透红,气色比往日好上许多,也就打消疑虑,甚至还觉得多睡觉是好事。
直到景玉一睡两日不起,小柳条才慌忙跑来找容玄。
西窗对雨。
雕花窗扉半支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翠绿的芭蕉叶上,自成曲调。
鎏金扁嘴鸭香炉腾出一缕白雾,令人心神稍安。
天青色窗帘挂在银钩上,一名御医正替睡在床上的少女把脉,这一脉怕不把了有半个时辰,御医脸色微变,额头沁出薄汗。
小柳条见他一动不动,忙道:“你也睡着了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是吱一声呀!
容玄静静站在一旁,御医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陛下,诊断出来了。”
“你慢慢说,我耐心得很。”他说话时语气平静,却惊得御医后背一身汗。
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提心吊胆。
“姑娘或许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