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又小,又脏,又暗,空中还有一股奇怪的异味,像是呛人的灰尘,又像是木头发了霉,怀乐缩在光线最暗的地方,听着吱吱的老鼠叫声。
一个身形单薄的布衣少年坐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这小小的楼板上光线虽然幽暗,但也能隐约看出他的轮廓。
刀削般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清冷而又明亮的眼睛。
他一动不动,眼睛也盯着一根横木,一眨不眨,像是一尊冷硬的雕像。
吱吱。
一只瘦得皮包骨的灰毛老鼠顺着墙角奔走,第一声“吱”出来的时候,楼中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风,转眼间,长尾巴忽然被两根手指夹住,第二声“吱”出来的时候,已经被装进一个陈旧的木箱子里。
从抓老鼠到坐回原位,不过短短几秒钟,整个过程只有一种声音——老鼠短促的叫声。
少女所在的角落铺了一层棉被,三步之内绝没有一点灰尘,连头上的横木也绝对掉不下一粒灰尘,虽然这又闷又小的楼层让她愈发觉得心慌、难受,但少年已经竭尽所能让她住得舒服些了。
少年叫楚良宴。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那些贼走了没有?我父皇,母后怎么样了?”她的嗓音低而沙哑,嗓子已干得被黏住。
“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
少年嗓音清泠而缓慢,像是春日溪水环过山野,流向东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悦耳好听。
“还要待多久?”
怀乐不安地抿了抿唇,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在这一刻蓦然膨胀,连带着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待到有把握逃走。”
“可我不想等了。”她张大嘴巴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要走:“我要去找父皇母后!”
还未迈出一步,少年已挡在她身前。
“陛下和皇后娘娘已前往周国。”
怀乐冲上前,撞在少年的胸膛上。不,准确来说,是撞在少年的手上。少年不过十四岁,身姿虽然单薄,胸膛却坚硬如铁,恐她撞疼鼻子,是以才伸手去挡。
黑暗中,只问闻她快速抽泣几声,又尖又细的声音好似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含着几分恳求:“继续待在这里我会死掉的,你想看我死吗?”
少年愣了一下,旋即道:“属下绝不会让公主先死。”
这世上若有人想要伤害公主,就要先用他的血来铺路,不管是一个人也好,一千个人好。
“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么?我的家没了,父皇母后也不在了,你觉得周贼会放过我们么?就算活下去也只能永远躲在阴影下,因为只要被抓到,就会被处死。”
她抽泣一声,嗓子也被泪水打湿,沉在人的心上:“我是百乐国的公主,怎么会过老鼠一样的生活?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正大光明,为国殉葬。”
楚良宴似乎被她说动了,略一点头:“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会放我走么?”
“不会。”
“你……”怀乐几乎要发火了:“难道现在我落难了,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楚良宴跪地,在她身前垂下头,像是一只已被驯服的狼。他出身虽然贫穷,但他本人的尊严并不贫穷,就算快要饿死在街上,他也绝对不会向别人讨要食物。
有些人把命看得比尊严重,有些人把尊严看得比命重。楚良宴就是第二种。
但他现在却心甘情愿在手无寸铁的少女面前垂头。
他恭敬而又坚定地说:“皇后娘娘叮嘱属下,誓死保护公主。”他顿了顿,嗓音又恢复了平静:“陛下和娘娘,都要公主好好活下去。”
“苟且偷生,算是好好活下去吗?”
少年沉默不语。
他仿佛天生就不喜欢说话,一天超过十句就是是怪事了。
怀乐正要说话,楚良宴忽在唇前竖起一根指头,怀乐立刻闭上嘴,竖起耳朵听。
声音从楼下屋外传来。
两人立刻屏息敛气,动也不敢动一下,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嘈杂的人语声。
“若是私藏罪犯,你们全家都要被连累!”
三名披甲跨刀的士兵迅速走进院子里,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院里的土瓷水缸,土灶台,堆在墙角的木柴和几个大南瓜被砍成了几半,院子里一片狼藉。
“我们这里没有罪犯。”
身形瘦小的老者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牵着一名小少女。
“有没有罪犯,搜一搜不就晓得了?”
“请自便。”
对于这些侵占自己家园的贼子,无论是谁不会有好气的,哪怕他们手中有刀。
几名官兵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搜查,连被褥也被弯刀砍出几个大洞,棉絮满屋飞舞。
小少女站在门口,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