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帝王、予夺生杀大权,拥有无尽的财富,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绝没有人胆敢冒犯他。
有时,他又穷得像个乞丐。
他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开心时自己知道,孤寂时也只有自己知道,他一生最好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冷弦也是他的朋友,但冷弦也和他一样,十天说不了十句话,也许正是因为两人有同样的孤寂,才会互相作伴。
除了冷弦,他心里还有一个朋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回答和他的人一样干脆:“不为什么。”
“我错怪你了。”她的嗓音微微颤抖,难掩痛苦。
她一直恨他。
若不是他,她的家人就不会死,阿植也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是他毁了她的人生。
就像新城恨景玉。
新城觉得,若不是景玉贪玩,皇兄就不会摔断腿,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情,这一切都景玉的错。
“说你蠢,你果然不聪明。我母后骗了你,害太子的是我,毒死他的也是我,一个人若要达到目的,必不束于情,不缚于理。我做的事,从不需要旁人为我承担罪名。”
他呼吸起伏汹涌,像是暗夜中的浪潮。
他说:“你已为他们报仇了。”
沈太后的一切决定,容屿从来不无权反抗。
他一生下来,人生便被安排好了,他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陷害阿植的是她,下毒的是她,杀害先皇的也是她。
她从十五岁进宫那日,便已开始布局,到现在,她的关系网遍布天下,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有她养的死士和谋士。
朝廷对她来说,太小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预谋,但容屿却不愿将罪名推给她,并非因为亲情,而是他也得了好处,好处就是帝王之位。
得了好处,又要把罪名推给别人,这是他宁死也绝不肯干的事,也不是一个大丈夫会干的事。
“我送你出去。”他已握住了流星筒。
冷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身侧还有几名黑衣人,手握钢刀,将两人护在中间,缓缓往后退。
沈太后已走了出来,身旁多了一个高颧骨、鹰钩鼻的男子,此人正是禁军统领。
“还愣着做什么,速速斩杀刺客!”
这片花丛里种了上百种不同的花朵,风拂过时,暗香阵阵,花海起伏如波浪,花海里有虫声、有蝴蝶、有小兔……
若你也曾看过这片花海,一定会陶醉其中。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被践踏。
花海已变成一片狼藉,小兔四处逃窜。
大片大片的花朵倾倒在地,花枝已被砍断,空中飘起一阵薄薄的、朦胧的、红色的血雾,花瓣在月色下飞舞。
容屿拉着景玉,景玉扶住容屿,在冷弦和其他勇士的保护下艰难地冲进了树林,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手执利剑。
这个人就是容玄。
一束清亮的月光从缝隙中楼下,映亮他的眼角,鲜红的血妖冶似花。
他似乎刚打过一架。
“怎么,还要让我送你们出宫?”
话音未落,容屿忽然闭了嘴,将涌出来的鲜血咽了下去,嘴角依然沁出一丝血线。
“你感觉怎么样了?”
景玉赶忙伸手给他擦了擦,动作虽然急,却很温柔。
容屿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淡淡道:“快死了,所以你们最好赶快走。”
容玄已走了过来。
“我带你出去。”
容屿浅浅地笑了笑:“管好你自己。”
身后已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冷弦飞身而来,身上血腥气甚重,他道:“快走,他们已追来!”
容屿刚推开景玉,容玄就拉住她,“走。”
他与容屿虽无多少交集,但此刻他明白他的意思,也尊重他的决定。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情,很简单,也很奇妙。
“等等。”
容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景玉顿时愣住了,一股悲伤如浪潮般涌上心头,从此她的人生又多了一件令她后悔一辈子的事。
手心里还有容屿的余温,他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
这三个字并不是多么动听的话,但从容屿嘴里说出来,竟然比世上所有的话加起来都要重得多。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谢字,因为他很早就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需要用相等的东西去换,以利相换的东西,不必说谢。
他这辈子,只对景玉一个人说过谢。
凌云台很高,很宽、风很大。
站在台上,可将整座淮安城尽收眼底,万盏忽明忽灭的灯火,与天上闪烁的星子遥遥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