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至床前,跪下,握着景怀氏的手道:“娘,玉儿在,娘莫怕,玉儿这就去请大夫来为您瞧病。”说罢便要起身而去,被拉住手腕。
景怀氏竟然能坐起身,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她伸出干枯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景玉的脸,微笑道:“娘在床上躺了多时,今日屋外日头好,玉儿陪娘出去走走,可好?”
景玉道:“等女儿请御医替娘诊治后再去,行么,娘?”
景怀氏已下床,“御医岂是我么能请得到的?”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消瘦的,道:“娘不想你再去求人。就算在泥潭打滚,也绝不向人低头。”
景玉道:“不是这样的。尊严和娘相比,孰轻孰重?只要娘身体能好转,就算为奴为婢,女儿也愿意。”
“但娘不愿意。”她看着景玉,眼神温柔又怜爱:“世上绝没有哪个娘希望自己的女儿给人为奴为婢,向人低头,遭人践踏。”
还是有的。
有的女人贪财,将自己的女儿卖与老头做妾、卖给富贵人家做牛做马的大有人在。
世上虽有这样的娘,但景怀氏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出身名门,自幼喜读书,少有才气,通经史,善诗词,年少便有才名。昔日与景玉他爹喜结连理,还是尚书大人亲自带着儿子上门求的亲。
景玉根本不在乎。
如果能让娘的身子有所好转,为奴为婢,向人低头又如何?
她没有娘的风骨。
等她回神时,娘已搭着自己的手走出了门。
天空晴朗干燥,满园的梅花在冰天雪地间开出一片绮丽。白雪映红梅,煞是好看。
景玉心中莫名有些心慌,不是滋味。
她也知道久病的人会有“回光返照”这回事,但她不敢去想,她不想去想。
景怀氏一路和她聊着家常,说到一些她小时候蠢头蠢脑干的事,便像个小姑娘似的咯咯笑起来。
她年轻时也是个爱笑好动的少女。
忽然,一阵风吹落枝头梅花,被景怀氏伸手接住,别在女儿鬓边,温柔地望着女儿,微笑道:“娘最喜欢玉儿笑。玉儿笑起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儿。以后要多笑笑,好么?笑起来,有些事就没那么可怕了。”
景怀氏因病憔悴,此刻笑起来脸上竟有光彩。
景玉只觉眼角酸胀无比,伸手揉了揉。
她转身,从枝头上取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红梅,别在娘的鬓边,将头埋在景怀氏的肩上,低低地道,“娘笑起来,才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就算娘五十岁,六十岁,也一样是仙女。”
景怀氏清清宝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老了还当什么仙女?娘若活到六十岁,就当一个快乐的老太婆。”
在梅园闲逛半晌,景怀氏便有些倦了,要景玉扶她到树下歇一会。
景玉选了一块没有雪的树下,解下身上的斗篷铺在地上,扶她坐下。
景怀氏怕景玉冷着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温柔地道:“还冷不冷?”
景玉道:“娘抱着,不冷。”
景怀氏道:“娘走不动了,我们歇一会再回去,好么?”
景玉道:“好。”
“玉儿。”
“玉儿在。”
景怀氏细细地摸着她的脸,温柔地道:“娘会一直疼你,爱你。”
“娘一直很爱我。爹爹也很爱我,哥哥也是。玉儿也爱你们。”
“爱一个人,要将她放在哪里?”
“放在心里。”她又赶忙补充一句:“放在身边。”
“那娘是不是在你心里?”
“是。”
“如果玉儿以后委屈了,难过了,就想想娘。不管娘在哪里,娘一直在你心里。”
景玉心咯噔一跳,不由得紧紧抓住她的手。似乎只要不放开,那个人便永远不会离去。
景玉道:“我也要娘在我身边!”
景玉缩在她怀里,看不见她的脸。
只听她轻声一笑,道:“娘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
“娘,那我们再坐一会,就回去吃饭。”
“好。”
不过一时半刻,景玉却好像过了一两个时辰。
一朵梅花乍然被北风吹落,落在她的手上。
她道:“娘,歇好了么?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娘?”景玉又唤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娘!”景玉翻身起来,只见景怀氏双眼微阖,面色苍白如雪,嘴角溢出一线血迹,比她鬓边的梅花更红,更艳。
景玉瞪大双眼,脑袋一片空白。怔了片刻,忽然大叫起来,颤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从嗓子里漏出一声哽咽:“没有娘,玉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娘,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