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从一个狭小缺口处涌入的敌军是比较容易防御的,只需占据其上的棱堡或者一段城墙对人流密集的狭窄通道处诱发骚乱——甚至都不需要大量投石和箭簇,就能让许多人死在友军的践踏之下。
可惜魔足门发生的情况不包含在内。因为发生在偏僻的边门,在天还没亮的清晨,城墙上不可能有什么人防守。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想到十几个人像水鬼一样从下水道口爬出来打开了城门。
阿赫迈德.杰拉雷丁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墙角下抽格德罗西亚产的大/麻,于是他毫不奇怪地呛了一大口烟,银质的长口烟嘴都快插进鼻孔里了,爆发出一阵夹杂着咳嗽的大笑。
“他们出来时头上是挂着鱼鳔还是牛粪啊?”这位阿克城的守将笑得前仰后合,非常没架子地和部下们开玩笑。
说实话他只是一个替补的,圣安东尼门的守将正对法兰克人的猛攻疲于应对,忙得手忙脚乱。而杰拉雷丁的任务是在前线人手紧缺的时候从修补被圆形石弹击碎城墙的工兵里抽调一部分去轮换。当然,他的真实要务是监督工兵加固城防措施。
“当时有人看到他们头上挂着海藻。”来汇报的斥候直勾勾盯着上级一脸严肃地说,看样子他对守将的表现很不满意,或者说他看上了对方用萨珊镀银工艺制成的烟嘴。
“等等,”杰拉雷丁神情严峻地皱起眉头,放下手头的烟斗站了起来,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对这种兴奋剂产生了耐药性,不然不会这么快从亢奋中恢复正常,“他们是从海里爬上来的?下水管通往海里.....”
糟了。他感觉一颗原型石弹不偏不倚地轰击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子一切都空茫了、不真切了。
“去通知蒙穆萨尔北区往海崖沿线增派守军!”他急匆匆地倒出几道命令,“伊斯玛仪率三百人增援圣安东尼门,其余五百人随我前往魔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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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迪尔看到的只是一排箭中最先射出的一支来自一个沉不住气的新兵,在发令官挥动弗兰德家族的旗帜之前就已经松开了弓弦。不过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失误,因为即使他们的主开恩降一场雨,萨拉森人也没有机会使自己的营帐免于火灾了。
一排箭簇被点燃的羽箭从一道平缓的沙丘后升起,蓦然割裂了苍白的天空,火红的色泽犹如锻造刀剑时甩出被烧熔的铁汁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织成一张从四面包抄的巨网。那是太阳升起的颜色,然而不是一个太阳,而是十个,不是十个,而是百个......
在场的人都认为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了,然而下一刻它们就降落在帐篷的顶上,或者钉在身前的地面上。由于锋利的箭簇被布帛捆住了,所以是钉不牢的,像那种投壶游戏里的箭一样容易滑落,但是滑落的途中拖出长长一道火焰,它迸发出的火星溅到哪里,哪里就会燃烧起来。
“主啊!他们不会动用了希腊火吧?”
“不可能,除非他们在伊萨克.安格努斯(当时的东罗马皇帝)那里安插了内应....”
一看到这幅情景,萨拉森军中马上有人反应过来。多年前他们在先知所呼吁、哈里发所率领的的圣战军中见识过希腊佬的厉害:古罗马样式的红白相间的石砖垒得整整齐齐直插云端,再薄的刀都难以插入两块之间的缝隙;那不是一道城墙,而是两三道,层层拱卫着万城之城君士坦丁堡,犹如陶鲁斯山脉的重重峰峦,而山峦上的白雪被密密麻麻的士兵与他们从未见过的器械取代;然而最恐怖的不是那不可逾越的迪奥多西城墙,而是他们密不外传的武器希腊火,那燃烧的液体像瀑布一样从城墙上兜头罩下,或者在海面上拉开一张死亡之网,网将鱼和水分离就好比将灵与肉分离,不将一切吞噬殆尽绝不熄灭。(公元673年与717年阿拉伯人围攻君士坦丁堡。)
第一批齐射之后有几个帐篷被点燃,尽管更多的箭没有正中目标,只是插在沙地上,值得庆幸的是那种神奇的燃料奈何不了沙子。大概间隔了几秒又是一批齐射,这一次箭簇指向被拉得更高,因而成功射中了大部分营帐,顿时熊熊火光四下而起。
阿拉迪尔咒骂着摘下身上的披风摔在地上,任凭胯/下焦躁不安的战马把它踩成乱糟糟的一团,因为他很确信这上好的燃料会被希腊火吞噬得一干二净(披着一团烈焰狂奔的样子应该会很威风,却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他根据箭的数量判断对方人不是很多,至少弓兵只有三五十人。“他们人数占劣势,箭不是很密集,我们可以以轻骑兵压上,”他对萨拉丁指派给自己的副将道,他边用马鞭在空中勾勒边阐述自己的安排。
“我这就吩咐他们上马杀过去,”对方拉下自己的面罩甲,紧了紧缰绳让打着转的马暂时停留在原地,“真不明白那群异教徒是怎么登陆的.......”接着他的声音被夹杂着众人喧哗的狂风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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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多尔指尖像拂过田里的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