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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1(1 / 2)

巴勒斯坦的雨季到了,今年的“橄榄雨”来得尤其迟,深秋时节稀稀拉拉下了些,待得残冬才迎来这场瓢泼大雨,把勉强能承受会战的沙地浇成了养猪的烂泥塘。现在把马蹄和马靴从局部流沙里拔|出来都费劲,更别提把沉重的攻城器械运过去了。

每个人都阴着脸注视帐篷外的大雨,心情颇受影响。地中海某些地方的冬天,下雪少下雨多,气候变得和北方一样阴沉潮湿,而且多了闷热,不少人抱怨自己被皮甲闷出了疹子,更有甚者在营帐里打赤膊。

更要命的是,圣诞节前法王等人就已经驻扎在此,攻城战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随着消耗的人力物力每日增多,依旧毫无进展。新到达的人马求战若渴却苦于没有时机。

在伊西多尔到达的第二天,亚美尼亚人刚刚湿淋淋地钻进帐篷就告诉他,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一个。

“我猜好消息是货物卖出去了,”年轻人漠然盯着他被水淋过显现的肥肚腩,扔给他一块发潮的毛巾,“坏消息是港口封锁了,我们回不去了。”

“对你卖关子就没有用....”伊波吕特一边擦水一边抱怨,“真是太麻烦了,港口边天天拥着一群和我们一样的商人——还有逃兵,闹着要出去,商船在外面绕圈子,进又进不来.....真搞不懂这是闹哪样,明明这两天挺消停,估计守城军的弓|弩受潮了,石砲也哑了,没什么动静。”

“这我也不知道,”伊西多尔有些烦躁地用铁棍捅熄烤干衣服的炭火,因为太热了,不久它们可能不是被雨、而是被汗淋湿了,“可能是怕隐藏的间谍把这里的情形透露出去。”我们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他想,然而现在情形已经糟地不能再糟了,他也不忍心说出来扫兴。

说着他往身上罩了一条羊毛毡挡雨(由于不希望身上更加粘腻),挑开帘子走出去。

“你去干什么?”伊波吕特紧张地问,问得好像他会如同一位抛妻弃子的无情丈夫一样要离开他们。

“我去找科穆宁夫人问问,她的消息会更灵通.....”他的声音消失在雨幕中。

这位科穆宁娜有她自己的打算,并不介意被长期围困在这里,或许这也是她行程计划的一部分。伊西多尔问过五六个人才知道她在哪座伤兵营,掀开布帘进去又是一番好找。

帘子里面一片昏暗腐臭的气息,一如他先前的卧室,更像那个要人命的麻风病隔离点。对于那些腐败残缺的肉|体眼不见为净,只是他不得不掩住口鼻,然而当嘈杂的痛呼呻|吟与高烧导致的昏谄灌满了耳朵时,他却腾不出手来捂住了。科穆宁夫人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他是真诚的。

他见到她时——准确来说还没见到她,只隔着一层拦起来的布听见她和一个人争执,他发现她情绪有些激动时讲拉丁语会带上发音平直冷硬的北地口音。

“.....先切除腐肉,再用这种物质可以消毒,避免伤口感染.....他可以避免截肢,风险更小,将来也能免于残疾。再说截肢手术会造成更大创面,髓液会渗出,那样就.....”

“你住口,那都是异教徒与女巫的歪理邪说,”那个医师既而转向病患,“我的兄弟,你必须听我一言,而不是听信一个只学偏方皮毛的女人。”

他接着俯下身问患者:“您是想完整地去见上帝,还是残缺地活着?”

患者已经被争执搅地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说圣地尚未收复,他的罪还没赎清,现在咽气只会下地狱,于是选择后者。

“抱歉打断,您在关键时刻向一个意识昏沉的患者询问意见,私以为这不是一个好决定。”客气的措辞,不客气的语气。

三个人都抬起头看着掀开帷幕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不过神情都有些不耐与迷茫。

伊西多尔对患者道:“勇敢的大人,您将会完整地去见上帝——-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二三十年后。”

然后他对那位法兰克医生道:“我认识这位女士,她曾发下希波克拉底誓言,不会违背。我可以作证她救助过许多这样的患者,我就是其中之一。”

他来到医师身边,亲切而随意地揽住他的肩让他面对自己,又俯身对着他的耳朵悄声道,“倘若这位患者不幸过世了,您可以随意处置我们,作为巫师烧死都是可以的。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更好吗?”

医师看着这个声音清澈带着笑意的年轻人,仿佛看着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他意识到对方不好惹,提起自己的药箱告退了。

现在帷幕组成的隔间里只剩下他们和患者三个人。科穆宁夫人手头动作不停,用锋利的小刀沾取啤酒,在火上烤干、烤得发红,然后即将冲患者动手。

“既然来了,”她看了伊西多尔一眼,木然道,“帮我按住他,谢谢。”

“按手还是按腿?按在创口以上还是以下?”他问得严谨而愚蠢,毫无经验可言。

“腿,以上。”

年轻人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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