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土人分三部十六寨,分布在西平附近的山川中。这里的山绵延千里,层峦叠嶂,瘴气横生,山外的人走进去,不是被野兽吞了,就是迷失在其中。
十六寨的头人基本都是世袭,拥有强大的武力。最大的寨子是石峰寨,人口千余,和北康寨是世仇,多年来互相抢亲争地盘,北康寨一直和黑鱼寨守望相助共进退,靠着两个寨子的势力和石峰寨斗了个旗鼓相当。
莲花寨和栖凤寨的头人都是女人,母亲传给女儿,世代相传。千万不要认为女人当家的寨子不善武力,能在大山里生存,都是战士。
每月初十是柳泽梦夏和头人们定下的交换日,十六寨把山里的药材、皮货、猎物带下来,换粮食、盐巴、布匹、糖等生活物资。
别看石峰寨和北康寨不对付,面对陈将军的大军却能放下夙愿,一致对外,这也是陈将军几次想攻进山里而没成功的原因之一。
在梦夏看来,靠武力攻占十六寨不是上策。山内毒瘴遍地,士兵们还没到寨子前面就倒下了,且土人尚武,常年在山中打猎,弓箭使的极好,又熟悉地形,占据地利。梦夏曾经和柳泽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土人生产力低下,生活条件恶劣,只要诱之以利,改变土人生活条件,逐步改变土人的意识观念,求同存异,花上两代人的时间,土人与大乾的百姓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两代人的时间,太漫长了。”柳泽曾感叹。
梦夏道:“只有这样方能不动兵戈,”
“可我们是流官,并不能在此待那么久。”
梦夏笑道:“你可以写成条陈,交给皇帝圣裁。”
柳泽没好气瞥她一眼:“我就是个七品官,没资格给皇上上奏折。”
梦夏安慰他:“又不一定一辈子当县令。再说,实在不行看看你的上官怎么样,是不是个实心干事的,若是,便将这想法告诉他。”
到了初十,头人们带着东西来到西平城,每个寨子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人人背着弓箭带着刀,梦夏请来陈将军坐镇。衙门两边,一溜烟的青砖大瓦房,陈设卧榻、案几,这是梦夏专门为头人们准备的歇脚地。更近的地方是为陈将军准备的宅院,一律青砖铺地,前院和后院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花园是照着江南的园子建的,小小巧巧,旁边还有个大大的练武场,颇得陈将军心意。
后院住着女眷,算不上陈将军的正经妻室,平日里陈将军都住在军营,偶尔到这里歇上一日。
附近的百姓也知道初十土人会来,城里有大的集市,不少人来逛,还有带着家里织的粗布来卖。
“阿爸,你看这个。”一个穿着靛青色衣裙的土人少女指着一双绣鞋,眼睛舍不得挪开片刻,拽着一个铁塔似的汉子说。
王二凤自从被夫家休弃就一直跟着梦夏,绣的花儿鸟儿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如今在慈善堂教孩子们刺绣,知道今日开集,和唐娘子带着众姐妹的绣品在集上摆摊。
虽然她听不懂土人少女说的什么,但她能看出来少女眼神中的火热,看她一直盯着那双蝶嗅牡丹的鞋,便拿起来让她好好看。
“好漂亮的鞋子,蝴蝶真好看,这牡丹也好看,是把花儿直接缝上去的吗?阿爸,这鞋子好香。阿爸,我们换这个好不好?”少女痴缠,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在山里,人人穿的不是黑色就是靛青,少女们爱美,也只是在头上带花,从没有人做这么好看的鞋子。
汉子摸摸女儿发顶,用极生硬的汉话问:“多……少……钱,这……个?”
语调虽然古怪,好在他说的慢,王二凤听懂了:“一吊钱。”
汉子从背篓里拎出一只剥了皮的羊,问:“够吗?”
这举动把王二凤吓了一跳,西平缺钱,土人基本都是以物易物,一只羊可不止一吊钱,王二凤也不贪他的便宜,又拿出两方手帕和两个荷花络子一并包给他。
羊圈村的罗狗子带着媳妇织的布在集上寻找买主,他不想换东西,只想卖钱,因此到现在也没脱手。
土人们没钱,头人们带来的药材,打死的老虎、熊这类猛兽都换给梦夏了,梦夏给了他们最想要的粮食、盐巴,根本就没用钱。
山里不缺猎物,几乎每个跟着头人来的土人都带着自家猎好的兔子山鸡山羊之类的猎物,他们想用这些换些布,换着城里的稀奇玩意儿。农人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比起肉来,还是粮食和钱更让人有安全感。
土人来就是为了粮食,自然不会为了稀罕玩意换粮食。可农人们的朴素智慧是:肉不吃饿不死,没粮没钱可不行。不当吃不当喝的绣品更不得农人青睐,都劝她们不如织些布实惠。
梦夏也愁,西平真的缺钱。
别看砖窑每天都往外面运,可挣来的钱根本不够往西平填。梦夏想开别的买卖,可人力又成了问题。她不能为了建造作坊把百姓从农田上抢过来,只能从外面买人,做她深恶痛绝的事。
收来的药材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