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进屋来的时候,梦夏已经撺掇地要拜师了,悄悄拉了雪雁到一旁细问详情。
一慧真人的大名,对深宅大院的丫头来说也是如雷贯耳。紫鹃是家生子,在荣国府算得上耳聪目明,府里年年往寺庙道观送钱,家里犯了错的女眷也是往家庙或者紫云观送。她听家里长辈念叨过,老国公那辈儿,有个老姑奶奶犯了事儿,被送到紫云观修行,一辈子没嫁人。
她年纪小,家里也不会跟她细说,只是零星听到一句半句,心底对紫云观,对家庙有所惧怕。
三十年前,一慧真人得宫中懿旨,隆庆皇后亲封——妙手真人,一慧真人的声望到达顶峰,就连国师都要避其锋芒。
隆庆皇后是太上皇的原配,也是坏了事的义忠老亲王的亲娘。
义忠老亲王殁了后,很多人避讳与老亲王相关的人和事,一慧真人才深居浅出,隐于乡野。要她说,不用往豪门大户中行医,简直是道尊保佑。
雪雁是南边来的,年纪又小,对京中事不了解,只知道一慧真人是顶厉害的人物,仰慕不已。
“紫鹃姐姐,一慧真人比姑娘懂得还多,待人和善,我听观里的小道姑说,一慧真人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入世修行来的。”九月的天气已经初露寒气,山上的温度更低,雪雁贴心的为紫鹃准备了一杯姜枣茶。
紫鹃喝口茶暖暖身子,道:“一慧大师多大年纪,咱们姑娘多大年纪,一慧大师在咱们姑娘这样的年纪时,怕是不见得比咱们姑娘懂得多。姑娘与真人一见如故,只怕是想不起吃饭的,咱们姑娘身体刚好点,不吃饭可不行,你去把咱们从府里带来的小菜挑几样装在碟子里,我去斋堂盛些饭食。”
观中不能吃荤腥,从荣国府带来的酱瓜小菜也都是素食,荣国府的人再狂妄也不敢欺神,小菜中一点荤油不沾。
紫鹃端着饭食进屋时,梦夏才意识到午饭时间已过,歉然道:“耽误真人用饭,实在不该,好在紫鹃晓事,替我这个无良主人补过,如若真人不嫌,还请一道用饭吧。”
一慧真人哪里不知早到午饭时候,若是别人,她早就提出告辞了,不过梦夏是她取中的徒弟人选,乐意卖个面子罢。
雪雁捧着几碟子酱菜,道:“真人也尝尝我们家的小菜,虽比不上观中,也得几分滋味。”雪雁这是自谦,荣国府的小菜比紫云观的精致多了,又是香油拌,又是芝麻调味,紫云观自吃的小菜粗犷多了,芥菜切条,粗盐煞水,用自酿的酱油腌制,瞧着粗糙,尝起来咸香甜脆。
京中贵人在观中吃的素食,是斋房特意做的,山菌熬汤,鲜笋做料,不管是青菜豆腐,还是五谷杂粮,都有自己的秘方,做出的斋饭精致不失野趣,味道鲜美,吃一口恨不得咬掉舌头。
梦夏道:“观中美味不少,我独爱这道‘知无涯’。”这道菜用料极简单,就是一道杏仁豆腐,不过在中间加了一点苹果泥,增加了果香。
一慧真人笑道:“我最喜‘逍遥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很快变得淡然。因为与义忠老亲王一系说不清的关系,她不能离开京城,喝不得洞庭水,赏不了西湖月,免不了遗憾,“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梦夏回道:“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一慧真人看向梦夏,满意而笑。
养于深闺的姑娘,难得这样的疏朗大气,刚强独立。
午后还有功课要做,一慧真人不能久留,虽然很喜欢梦夏,但法不轻传,没有直接开口收梦夏为徒。
紫云观给短期暂住的善信准备的小院子有二十个,格局大小分毫不差。
梦夏午睡醒来听紫鹃说:“白姨娘刚才派人过来,相让姑娘代写封信,我想应该是要寄给老爷的,替姑娘婉拒了。”
雪雁整理床铺的手一顿,正要说话,就听姑娘不悦道:“白姨娘寄信给谁,是她的事,我是否愿意代笔,是我的事。你胆子越发大了,替主子做主,日后是不是还要我听你的。?”
这样重的话,紫鹃还是第一次听到,惶恐跪下,边哭边哽咽:“自打老太太把我给了姑娘,咱们一处长了这么些年,我只为了姑娘。今日姑娘这么想,是看轻了咱们的情分,紫鹃是什么人,姑娘难道不知?”
梦夏扶她起来,剖解心事道:“你我名为主仆,情比姊妹,说句不该说的话,便是外家的几位姊妹也比不过我们之间的情分。你对我好,不单单因为忠心,更是因为咱们两个要好。但紫鹃,你可真的知道什么是真的对我好?你替我做的决定,真的没有问题?”紫鹃或许没有私心,但这种越俎代庖替“主子”做主的习惯,是荣国府一脉相承的“规矩”。
梦夏欣赏紫鹃的忠诚与能力,这个时候敲打紫鹃也是为了让她真正成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紫鹃十几年的整个世界就是荣国府,所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