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知道这姑娘是个有成算的,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梦夏:“一亩良田十五两,通州的便宜些,十三两;中等田十二两,下等田八两;山地便宜,不过开不出荒,买的人多是府上这样的富贵人家,养些野味。我跟着女儿女婿过活,女儿膝下一双儿女,算五口人,一年的嚼用不过二十两银子,这还是我女婿年少时过过几天好日子,大手大脚惯了,不然还能俭省些。”
“谢谢姥姥了,我如今也是寄住在外祖家,幸得外祖怜爱,太太宽和,姐妹和气,算得上衣食无忧。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您别嫌少,置办上一亩地,日后日子宽裕了,再送板儿上学是正经。”不是她不想多给,给的多了又是一场是非。
今日问刘姥姥的话,传到各方耳朵里,不定勾起什么歹毒心肠呢?可她不是没有一点凭仗的林妹妹,什么都得藏着掖着,一味装无知。
林妹妹是探花郎当男儿教养长大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不提王夫人,只说王熙凤知晓梦夏与刘姥姥的对话后,与平儿两人时方道:“要我说,全府的姑娘并上薛家的宝姑娘都比不上林丫头。要说林姑爷逝世前,林丫头还小,做事尚不周全,可满府里唯独她的院子没出过纰漏,就是有老太太帮衬,一个客居的姑娘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从扬州回来后就更不得了了,也不知姑妈怎么想的,偏偏看不上这么伶俐的丫头。”
平儿是打小跟着王熙凤长大的,对她比对自己都了解,知道她爱林姑娘的品格,笑道:“这有什么,不是还有老太太在。”
王熙凤点着平儿额头道:“你也在我跟前弄鬼,老太太只是宝玉的祖母,一向只听说父母之命的,谁听过祖母之命的?何况老太太多大的春秋了,还能护着林丫头几年?”
平儿坐到脚踏上,轻轻给凤姐揉腿,嘴里道:“若是太太真的谋划成了,对奶奶可不好。”
凤姐似笑非笑道:“怎么个不好法?”
平儿手下一顿,冷笑道:“怎么个不好,奶奶还用得着我说?”
知道这是恼了,凤姐看似笑着,嘴里却是不饶人道:“姑娘也别恼,改明儿让二爷正经抬了姨娘,咱们再掰扯掰扯。”
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只见平儿的耳垂都红的能滴血:“奶奶别说这话,真恼了把我赶出去也就是了,何苦臊我。”
王熙凤叹气道:“哎,府里什么情形你是知道的,若你真能给二爷养个儿子咱们也算有个依傍,若是没有,日后有什么不妥的,送你出去也算是个退路。”
“奶奶?”平儿猛地看向王熙凤,心下慌得不行,自小生在在公府不假,家娘老子都是奴,外面底层老百姓过得什么日子她不是没听说过,就是知道才怕。
良民说的好听,可真不如高门大户为奴为婢来的安稳。
刘姥姥一家为什么过不下去,上门打秋风?
府里的袭人、晴雯怎么被卖进府里的?
王熙凤稳住平儿,慢慢儿道:“咱们妇道人家,不懂外面的事儿,可府里使银子越来越棘手咱们是最清楚不过的。早年里可不是这样,府里的进项比如今多多少倍。为了建园子,可是把公中的银子掏干净了,要是娘娘造化大,今日的苦来日还有的报,可万一……从咱们府里三个姑娘跟林丫头的日子比比就知道了,自己府里的姑娘,冲厨房要东西还要给银子,你在看看林丫头、宝玉跟前的丫头,到了厨房比姑娘还得脸。再想想咱们家的娘娘自打封妃以来,从账上提走多少银子?咱们娘娘在宫中恐怕也是艰难,我不得不想后路。”突然又道,“那日赖嬷嬷进府,在老太太跟前说的那个山西知府的事,你还记得不?”
见平儿点头,王熙凤才接着道:“我是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比起鬼来,人扮的鬼更害人。让来旺把外面的帐都收了吧。”说着叹了口气,胸口疼地慌,一年可是要少几千两银子的进项。
要说单单知府抄家的事触动不了王熙凤,王熙凤与梦夏交好,私底下梦夏没少提点她看清王夫人的本性。
都说疏不间亲,梦夏也不直说,只是悄悄引导她注意她往日里没注意到的地方,能上榜金陵十二钗,王熙凤就不是个笨的,稍加引导,自己就发现诸多违和的地方。
王熙凤自小在叔叔婶子膝下长大,与王子腾的夫人刘氏关系甚好,悄悄派了心腹给婶子寄信打听。
贾母爱热闹,且喜刘姥姥为人,便要留她多住几日,在园子里耍耍。梦夏对这个时代的市井民情很有兴趣,没事时便常邀请刘姥姥吃茶,问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梦夏的平易近人让刘姥姥手足无措,心里热乎乎的,人老成精,府里的奶奶小姐,待她都是亲亲热热,可内心里却又鄙视她,眼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仪,就连府里得脸的丫头对她的态度中也包含着施舍。
唯独眼前这位小姐,是个真正的通透平和人,待她就跟待邻居家的老人一样,眼里有尊重。她也乐意和林姑娘说实话,几乎是知无不言了。
“姑娘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