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一声巨大的哐啷声打破了夜间的寂静。
瓷器花瓶的碎片随着霹雳之声四散碎裂,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猛地一震,歪歪抖抖的落下木屑。南屋里传来一个女子嘶哑的怒吼声:“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呐!!”
紧接着传来细细碎碎、七嘴八舌的劝说声,结果换来更加激烈的挣扎,女子喊道:“你们都滚!你们都想害我!你们都是魔鬼!离我远点!”
屋子里一片乱七八杂的拉扯声,不知道又牵扯到了什么全是霹雳乓啷的东西掉落的声音,那影影重重的微弱烛火也跟着这些声音熄灭了。
吴稔端着药碗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眼前一片门户紧闭,暗夜里本就省着灯油的冷宫阴森森的冷风从后面吹来,她打了个哆嗦,缓缓低头看向手里黑乎乎的药汤。总觉得自己就像个黑暗宫殿里的巫女,跑来这神秘的地方送毒药……
啊打住打住。吴稔深呼吸一口,正巧这时屋子里又颤颤巍巍亮起了烛光,拉扯的人影重重也逐渐安静下来。吴稔鼓起一口气往屋子里走去,刚想敲门,正碰上有人开门——
“吴小哥?你怎的到这里来了?”摇芳一脸诧异的看着吴稔。
“啊,是厨房里太忙了,我帮着送药过来。”吴稔一怔就连忙说道,但是目光已经不自觉的飘进屋子里。
屋子里一地狼藉,杯子碗盏、棉被衣服什么都有,但也什么都没有,几乎除了这些必需品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了,显得更加空旷的屋子里除了摇芳就只有一个老嬷嬷,正费劲的扶着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瘦弱女子去床上躺着。
瘦弱的女子嘟嘟囔囔:“只有我的洺寓是我的,是我的……快去把洺寓抱过来,他会害怕的,他会害怕的……”
嬷嬷头疼的轻声劝说着:“主子,六皇子已经睡下了,你先睡下,明早一醒来就能看见他了好不好?听嬷嬷的话。”
但是女子不仅没有被安抚,反而倏地神情紧张,疯狂挣脱嬷嬷的束缚,“不!我不见他!那是个畜生!那是个小魔鬼!他是万琼那个畜生的孩子!我不见他!魔鬼……魔鬼!”
万琼,是当今皇帝的大名,在这里被骂成畜生。吴稔心下震惊,这就是罗氏?
眼前疯癫痴狂的女人是任务介绍里面美艳动人的罗贵妃?她是失宠之后受不了刺激疯了吗?
摇芳似乎也被折腾的不轻,眼看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主子又开始闹腾,面有倦色,端庄的面庞上全是疲惫的褶皱。
但是面对吴稔还是心有感激,接过药碗:“真是多谢吴小哥了,今日耽搁你的差使了,你快回去站岗吧。”说着就侧了侧身体挡住吴稔看向屋内的目光。
举动一出,吴稔就明白了摇芳姑姑的意思,会意地往后退半步,恭敬颔首说道:“姑姑言重了,我的差事就是在尽芜宫站岗以备不时之需,今晚都是我分内之事。不过姑姑说得有理,不敢离开岗位太久,那我这就告退了。”
吴稔刚想走,结果里面的嬷嬷忽然开口了:“外面的侍卫小哥?我这儿有个东西抬不起来,劳烦你进来搭把手。”
“是。”吴稔看了眼微怔的摇芳,侧身进了屋子。
摇芳将人让了进来就自己哄着罗氏喝药去了。吴稔被嬷嬷招手引到侧房,在屋正中站定。
“我是罗主子身边的老嬷嬷,自入宫以来伺候灵安先皇后,被皇后凤旨指派到罗主子身边伺候,在这宫里待了一辈子了,在这儿就托大了,担得起小哥叫我一声容嬷嬷。”
容嬷嬷端坐在掉漆的红木圆凳子上,一身素兰宫装,唯有袖口补丁处绣了一朵红色山茶,在洗的发白的衣袍上显眼些。
吴稔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人家嬷嬷这是介绍自己的身份,更是一种威慑,垂首略略抱拳,“不敢,嬷嬷本就是我们这些新人的楷模,小的自当尊敬。”她确实不认识这个嬷嬷,但是听过一耳朵提到这位老嬷嬷,确实是在皇帝面前有脸的人物,哪怕到了冷宫,她说话也总是能有三分管用的。
而且看同伴们提及曾经的尽芜宫时讳莫如深的表情,就知道这宫里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在心里也不敢怠慢,当即示弱表态。
容嬷嬷素严端正,字句清晰,直说道:“看小哥不是歹人面相,我也好放心嘱咐你,也算是为你好。你且记住,刚刚你在南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见。”
“明白吗?”一句问话轻声细语,却在空荡屋子里回荡,犹如一记小鼓鼓槌不轻不重的,但就是正中的敲击吴稔的耳朵,震荡进胸膛。
吴稔抬头看去,对上容嬷嬷锐利探究的眼神,像极了柳统领那晚的目光。
她背心一冷,忙低头拱手行礼:“小的谨记,自是什么都没看见也未曾听见。”
心下暗自感慨:这就是宫中老员工的压迫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