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柱绿枋的方亭下,贤妃抚弄着怀中受惊的猫儿,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受刑之人。
大雨滂沱,顺着四角攒尖顶落下,流成了一道水帘,将亭内之人与外界浑浊隔开,却冲刷不尽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贤妃厌恶的移开眼,问身旁的婢女还剩几仗。
“娘娘,余十五仗未施。”
“快些,本宫闻这血腥之气实在恶心。”
话音刚落,掌刑之人便至方亭外,拱手道:“娘娘,那小宫女已断了气,这余下十五仗……”
“她既冲撞了本宫,自然一仗也不能少!”贤妃的怒气未消,声调也拔高了不少,“不过区区三十仗,气绝也得受着。”
掌刑人吸了口凉气,不敢多言。传言这长宁宫的贤妃娘娘心狠手辣,他们平日里接触不到只当作笑谈,却不想竟是真的。
纵然是身强体壮的禁军受了三十仗也要掉几层皮,养上半月,更何况是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子。
哎,十五仗便断了气。
不过他哪里敢可怜这女子,宫中可怜的人还少吗?他只能赶紧施完余下的十五仗交差了。
***
玉眠奔至宫后苑,在与阿宛分别的不远处看见了碎裂的陶盅,顺着痕迹一路寻到了这里,躲在一棵古槐后亲耳听见那人说阿宛断了气。
她捂着嘴望去。
冰冷的雨水击打着长凳上瘦小的身躯,阿宛的衣衫破碎,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趴在刑凳上,不喊不叫。
皮开肉绽,体无完肤,血水顺着雨水蔓延……
玉眠双目酸痛,不忍再看。
她伏在古槐树上,大口大口的干呕着,嗓子眼里都冒着血腥气。
分明不久前还笑着同她说话的人,竟就这么没了。
玉眠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如若不是她离开了,就不会留阿宛一人在宫后苑,就不会遇上贤妃,不会出事……
悲悔感揪着她,一瞬间,玉眠像回到了景阳宫前,回到了主殿失火那日,她无措的盯着烧毁的宫殿,连皇后娘娘最后一眼都不曾见到。
仗刑仍在继续,除了雨声便是仗板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贤妃忽觉困倦,正叫婢女撑伞想要离开时,有一单薄身影从雨中奔行,直直往刑凳去了。
她掀开眼皮,那身影已扑在受刑女婢的身上,挡住了即将落下的棍仗。
“谁人如此大胆?”贤妃惊呼道。
“娘娘,是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下等宫人!”掌刑人停了仗,赶忙叫其余两人扯开她。
玉眠死死抱住凳底,不知何来的力气,竟连两名内侍合力都未将她扯起来。
贤妃怀中白猫发狂似的叫唤,惹得贤妃心烦,她一把将猫塞进婢女手中,边用巾帕擦手边吩咐道:“哪来的贱婢,一并仗死吧。”
冷漠的口气,仿佛不是面对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个不值钱的物件。
掌刑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能领命。
玉眠抱着阿宛,雨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为了活着,她从不要什么体面。
她只知道将苦累受着,屈辱忍着,便能活下去。若是方才,她一直躲在古槐树后,便能活下去。
可她实在不愿见阿宛尸身受刑,实在残忍。
听见贤妃的声音,她心中的庆幸已然盖过了惧怕。
她庆幸自己没有因知道后果而瑟缩在树后,眼睁睁看着。
她罚跪时,也是这样大的雨,阿宛曾不管不顾的来替她撑伞。
她也庆幸,能为阿宛撑一次伞。
***
十仗后,玉眠痛的浑身痉挛,手指扣着凳腿,竟生生扣出了木屑,尖一些的扎进她的指甲里,痛彻心扉。
惨叫声刺的贤妃耳痛,便叫人堵上了玉眠的嘴。
第十一仗要落下时,掌刑的内侍被一脚踹飞,跪爬在地上痛的直不起身来。
贤妃看清来人,登时跪了下来。
后妃对下人私用刑罚向来是要关起门来的,她如今犯了忌讳,又被皇上亲眼瞧见,一时悔的不行。
“贤妃。”
那人冷冷笑了一声,并未叫她起来。
贤妃身子一抖,这么冷的天,额头竟渗出冷汗来。纵使她贵为四妃之一,且有母家撑腰,还是不敢在皇上面前太过造次。
偏那白猫不知状况,挣扎着出了宫婢的怀抱,叫个不停。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便被一手摁住了下巴,那力似乎要让她下巴碎掉。
“贤妃,你养不好这猫。”
贤妃心一颤。
三年前,赵怜筠亲下淮南地区考察民情,这猫便是那时从腌臜的土堆里捡回来的。
赵怜筠三岁时养过一只猫,没活过三日便死了,被活活剥皮后悬挂在他窗前。
先皇敬仁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