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因谭黎无故失踪,绣坊的老板也怀疑她是拿了银子偷跑了,只有谭颂每日魂不守舍,日日去寻姐姐的下落。
童老板见她根本无心再呆下,便给了她这几个月的工钱将她逐出了绣坊。
容月楼的老鸨赵氏撞见她几次,打听了一番得知她不是清安县人,见她一人孤苦伶仃,便起了歹心。
再后来,谭颂在容月楼遇到除姐姐之外对她好的人,这个人叫刘隐月。
她曾不愿以色侍人而被暴虐打骂,是刘隐月偷偷拿药给她,夜间饥饿难耐时,也是刘隐月四处藏吃食给她。
她会告诉谭颂,她自己也是满身伤痕。
渐渐地,两人交心相谈,二人每次泪眼对望,都像是透过对方看到自己。
许是上天冥冥注定,那日何福被何济延训斥,为解苦闷,便来容月楼吃酒寻欢。
何济延因生意上的事不悦,当着上上下下家仆的面劈头盖脸地痛骂了负责出账的何福,何福那时已是何家的管家了,为了护着那一点点脸面,自然是心中不平。
而那日正是谭颂为他斟酒,她强忍着心中恶寒听着醉的满脸通红的何福口中忿忿的谩骂。
“道貌岸然的老混账,我为他何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他半分苦劳也不念,居然请了个……毛头小子去账房。既然他如此不义,当年……当年那个绣娘的事,就别怪我捅出去!”何福口齿不清,只满脸愤怒地拍着桌。
听到绣娘二字,谭颂捏着酒壶柄的手一紧,眼中惊色翻滚,暗淡无神的眸中换上了几分久违的亮。
“你也不长眼?!”何福看着她盯着一处入了神,杯中的酒水溢出杯口流至半边桌上。
“奴家一时入了神。”谭颂回过神,迫切地询问他口中绣的绣娘,“老爷,您方才口中的绣娘,她是何人啊?”
何福端起杯中的酒水一饮而下,趴在桌上打了个嗝,手胡乱摆着,醉笑道:“你懂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五年前我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个来送绣样的绣娘,就是被那个老混账给害了……”
何福醉的七荤八素,说完便重重倒头睡去。
五年前,绣娘,想到姐姐也是五年前失踪的,谭颂深深愣神,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意渐渐盈满了心间。
有这么一瞬间,她仿佛乘着竹筏飘摇在风滔不绝的江心,远处一望无际,而她行的漫无目的,只等着卷起的汪洋将她狠狠吞没。
“月娘,让我去罢。”她与刘隐月商议,她要去何家。
刘隐月那时当即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那夜黑暗中,谭颂拉着她的手,热泪滚落至手背,发出簌簌低沉的声响,“我虽学识浅薄,可我知道,杀人偿命。但这个世道没有人理会我们,没有人听我们的冤屈。我们的至亲,于我们而言是最珍视之人,可于他们而言,却微小如尘,可以随意弃之害之,我们只能自己为自己讨个公道。”
至此,她忍辱负重,踏入何家。从踏入这个将她生生与至亲剥离的炼狱开始,她便没有一刻睡得安稳。
夜深时,每每闭上眼,就犹如千斤重石压在心口,她如溺水一般浮动挣扎,惊醒时会想: 她还活着,可她的姐姐最后一刻回望世间时,有没有害怕?有没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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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药迷晕阿五,冒充他去给何济延送茶,毒正是被涂在杯口。”
裴谙棠目光一顿,想起了何济延并不是当晚就毒发身亡,而是第二日早上吃了朝食后就昏迷不醒,几个时辰后才毒发。正是因何济延吃了朝食后倒地昏迷,凌玉枝才被叶氏当成是凶手。
他道出心中一直的疑惑:“你既想杀他,为何要令他昏迷后再毒发?”
“我只想杀害我姐姐的凶手,至于旁的人,我并不想害她们。”谭颂答,“月娘告知我,这种药只要服入,不论剂量用多用少,最终都会毒发身亡。但若是当时服入量少,便可再多活几个时辰。”
她眼中一凛,恨意又无声地翻涌:“对他那样的人,我自然是恨不得讲他千刀万剐,他多在这世间一刻,我姐姐与月娘郎君的冤屈,便一刻不得平。”
“我当时并不知如今的知县大人这般神断,只知何济延若当晚若是死在孟歆儿的身旁,官府定会认定拿她充凶手。孟歆儿虽爱贪小利,但终归与我们一样都是苦命的女子,我本想让何济延死在外面,所以我下的药并不足以让他当场毒发。”她抬眼望了望凌玉枝,“可我没算到,还是牵扯到了旁人。”
凌玉枝先前想纠出幕后“陷害”她之人,想上去问她为何要构陷于人,可如今这个人站在眼前,她心中却平静地说不出一句话。
“那万妍呢,还有孟歆儿与盼青姐妹的下落。”这四人,一个早已不在这世上,另外三人至今不知所踪。
万妍,谭颂初来何家,便见她过的很不好。
她想起了那晚弥留之际,床上之人苍白的面颊与枯瘦的手臂,“万妍姐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