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少年脸色越来越白,可顾青青来不及多看一眼,她帮他放好衣裳,夺门出去找包扎的布条和药粉。
幸好年前她去村头的药铺子备了些药回来,不然这大雪天的她只有去扒徐家药铺的窗偷药了。
贫贱家庭苦难多,顾青青手忙脚乱地磨了药,再进房间时,少年已经穿好衣裳躺在榻上了。
可能是失血过多,再加上伤了脑袋,他有些昏昏欲睡,顾青青轻昵地唤着,怕他就睡过去了。
“心安。”
血珠子垂在发丝上,染脏了少年才穿上的新衣。
“姐姐,我头有些疼。”前几日才沉了性格的顾心安,今日仿佛有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年。
顾青青心一揪,赶忙用热水湿了毛巾,摁在他后脑的伤口上,帮他止住血。
为了方便她上药,少年艰难地翻了一个身,面朝着被褥子趴下来。
门没有关紧,扑簌地雪粒子吹进了屋,可顾青青却在一片寒意中生出一阵冷汗。
“上药的时候有些疼,心安忍耐一下。”
顾青青看着逐渐被鲜红浸透的帕子,有些不敢松手,此刻真恨自己之前没有学学该怎么治伤救人。
想想顾心安在顾家待了这么多年,以往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大灾大难,怎么的自己一来反而总是叫他在受伤害,先有洪水,这会儿又……
有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在顾青青耳里出现过了,她不由地想到杨柳村人口中的‘灾星’两字。
这可不就应了吗,虽然她从来都不相信。
少年没有血色的脸埋在褥子里,像是睡着了。
顾青青咬紧唇,撤下帕子,那终于血止住了,她上了药粉刚想包扎,可在拨开少年头发的同时,看见了一块黑色的印记。
就在伤口旁边,很显眼,大概有成年人拇指头那般大,椭圆的落在发缝间像是一颗棋。
顾青青眉心微微蹙起来,抬指轻轻地触碰了那块印记,擦不掉,是一块胎记。
她手一抖,不知为何,目光在触及到那点印记的时候,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安,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对这块印记有些印象。
可当她静下来仔细回忆,又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顾青青盯着那点黑看了片刻,终于将手放下来,替少年把后脑的伤口个包扎上了。
顾心安在床上睡了过去,顾青青听他呼吸还算平稳,便也没有叫醒他,只轻手轻脚地将他后背上的衣裳褪了些,把那里擦破皮的地方也上了药。
少年这一觉睡得十分沉,顾青青生了炭火在床边,一直守着他,在守到晚上时,顾心安还没有醒,可却忽然发烧了。
顾青青一颗心又悬上了胸腔,煎了药端来,但喂不进去。
少年趴着睡的,一直不曾动,顾青青凑近去听,见他呼吸急促,额间挂满了汗珠,像是在梦中呓语。
夜里时,外面又下雪了。
雪絮滚滚而落,寒意窜进屋内,冻得叫人坐立难安,可少年却好似包裹在烈火中般,烧得浑身滚烫无比。
顾青青湿了帕子,不停地替他擦汗,可烧降不下来,反倒让他在触碰到凉意的时候更加难受痛苦。
汗浸湿了少年的发丝,他像是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害怕地蜷缩在褥子里,清秀的眉紧紧蹙在一起,嘴里低沉地唤着什么。
顾青青心急如焚,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心安这般模样,她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或许是原主,亦或者是……
顾青青盯着少年后脑上那点黑色,有什么东西促使她靠近了过去,然后她听清了少年梦中呼唤的是什么——
阿娘!
顾青青的手僵在半空,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少年口中喊出这个称呼,可怎么会……
“心安。”顾青青摩挲着少年的背心,想要把他唤醒。
“阿娘……”少年拧紧眉心,大颗的泪珠从鬓角淌下来,滴湿了褥子,失了色唇不停地呢喃:“不要,不要丢……”
“好疼,头好疼……”
顾青青握住他紧抓着被褥的手,轻声哄道:“不疼,姐姐已经帮你上药了,心安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好了……”
灼心的烫已经烧到了少年的手心,再这样烫下去,定会烧坏了身子。
顾青青心慌的咬破了唇,起身去打了冰水进来,掀开被褥子解掉了少年的衣衫,将湿了水了帕子贴着少年滚烫身上来回的擦拭降温。
在那痛苦呓语声中,顾青青手足无措。
她不停地换着帕子、换着水,一遍又一遍,直到少年梦话低沉了下去,她才在床前瘫坐了下来。
顾心安躺在床上冷汗淋漓,意识昏沉,在那冰凉短暂驱散灼热之后,他仿佛又进入了下一场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