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姿态:“并不严重得紧,不过腰上划了一道,暂且骑不了马罢了。坐镇军中还是无碍的。”
宋吟秋半信半疑地打量他,这才发觉沈知弈面色异常苍白,眼中血丝未退,一双手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擦伤,大多已经结痂,却仍能看出和曾经的惨烈。
“军医让我休息一两日,”沈知弈掩饰地咳了一声,端起茶挡住手上的伤,“恰好周长青临时替了我的位置,今日本该是他来。我想着好些日子没到你这儿来过,便过来了。”
宋吟秋知他定是伤得重,不过强撑罢了。但眼下冬日渐寒,这仗打得艰难。北疆的将士久未经历这等强度的战斗,一查才知道原有不少在册军人已无力上战场杀敌。唯一不那么坏的消息便是粮草充足,阻止了局面的进一步恶化。
“你不坐军中?剩下的人能应付吗?”宋吟秋仍是一副欲赶他出门的神色。
“今日战事不会严峻的,”沈知弈最终轻叹一口气,“按大夏历算,今日正好入冬,也是狄人最后一次集市的日子。”
他沉声道:“对于北狄这一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来说,入冬意味着所有的物资都短缺。而今日是北狄族内最后一次交易补给的机会。”
“也是他们对我们发动常态化进攻的前兆。”宋吟秋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后一句。
“可以这么说,”沈知弈颔首道,“他们将境内的物资消耗殆尽,唯有掠夺大夏能使他们熬过寒冬。”
宋吟秋搁了笔,墨汁滴在雪白的纸页上,炸开一朵墨花,像化开的雪。
“快下雪了吧?”她道。
“算着日子,就是这两日了,”沈知弈顿了片刻,又道,“京中如何讲?”
“不借,”宋吟秋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朝中藩王个个跟人精似的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更何况还有好几个地儿跟咱们一样正交战的。都知道北疆路远,冬季又难熬。别说那位不准,就算是得了他的应允,恐也没几个地儿愿给我们借兵。”
“三日前我又发了一封折子去,这鬼天气,哪怕八百里加急都还要跑个好几日,现下都还没到京城呢。”
一来一去,时间净耽搁在路上。
“今时不同往日,”沈知弈半眯着眼道,“殿下既看了战报,应当知晓今年北狄的攻势猛得不同寻常。照这个进度下去,照理说他们的粮草撑不完这个冬天,但他们仍旧没有孤注一掷的迹象,直到目前攻势都很稳定,倒并不像是单单为了争粮草。”
“你是说……北狄背后有支援?”宋吟秋敛眉思索道,“大夏一直以来未有人越过北狄,北狄更北处是什么,无人知晓。”
“是西洋。”
“西洋人。”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宋吟秋摇头道:“不,这所谓‘西洋’倒不一定在北狄更北处,听名字更像是从西边远渡重洋而来。而且越往北走越冷,他们传来的作物明显无法在寒冷之地生长。荞麦长在凉爽湿润的地方,太冷的环境万万结不出穗的。”
她抬头与沈知弈面面相觑。
大夏建朝以来,从未有过官方组织的出海,更是不知海外还有其它民族的存在。
“在西边海洋之外的陆地上的民族,身形高大,金发碧眼,”宋吟秋缓缓地道,“这是我们上一次在无主地集市上看到的那人,你还记得吗?”
沈知弈点点头。
“然而这又能怎样呢,”宋吟秋思绪万千,却苦笑道,“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皇帝断不会听信无根据的话。”
“但这仗还得打,”宋吟秋再次深叹一口气,道,“只不过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被他们牵着鼻子打消耗战了。”
“是,殿下如何想?”
“他们不是有外援吗,”宋吟秋冷笑一声,“想必远渡重洋,就算船能载重,顶多也就保他们一个冬天的粮草——这还是在西洋人拿出足够诚意的情况下。”
宋吟秋喃喃道:“他们既不仁,那便不能怪我们不义。”
“就给他们一次真正破釜沉舟的机会吧。”她微笑道。
沈知弈会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