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抬起头来,他半长的黑发正垂落在肩胛繁复华丽的神使服上,因为这样的举动便向后散落,露出高挺的眉骨。
于是额角的碎发也落在鬓边,直衬得那双黛紫色的眼睛愈发深邃,仿若深渊之中囚着的野兽。
但下一刻,他依旧是那一尊什么都不知道的提线人偶:“十年、后?”
“你知道吗,在地狱,阎魔大王有一面镜子叫做业障镜,通过这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小鸟游结奈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阴翳,但她的嗓音依旧温软,说着。
“你头顶的那一面镜子,就是业障镜。”
大殿之中,穹顶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面由藤蔓和人骨缠绕的镜子,它足足有一个成年人那样高。
里面映着的,就是夏油杰。
他依旧是现在这副模样。
只是穿着颜色鲜艳的教袍,半长的黑发扎成一个半丸子头束在脑后。
笑容满面、杀气环绕、业障缠身。
小鸟游结奈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上能缠绕这样多的因果。
那些因果自他的周身不断地旋转着、盘旋着。
漆黑而浓郁。
像是下一刻就会将他溺毙其中。
在这样的因果里,夏油杰终于动起来。
受惊野兽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木然的表情软化,换成另一副温和的、小鸟游结奈见惯了的笑脸。
末了,他仰起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句。
“还真是壮观。”
说完,又低下头打量着大殿的地砖:“原来是从这里看到的。”
没有半点身为“被通缉者”的紧张感。
“夏油杰,你伙同妖狐扰乱黄泉秩序,如果现在认罪的话还能从轻发落。”
鬼灯转过身来,手中巨大的狼牙棒泛着冷凝的寒光。
“那还真是冤枉,我不过是个被妖狐操纵的人类罢了。”
夏油杰笑着耸了耸肩,就如同一个全然无害的少年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然而语音未落,周身的虚空中便窜出无数条黑影。
裂口女、玉藻前、虹龙……
还有两只小鸟游结奈不认识的咒灵,直接将鬼灯团团包围。
就连躲在业障镜后面的一子和二子也被蝇头监视着,偏偏罪魁祸首还温和地说道:“我不擅长对女孩子出手,所以不要反抗,好吗?”
裹在蜜糖里的锋刃。
与他当初镇压盘星教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周遭暂时得到控制,夏油杰才优哉游哉的转过身来,微笑着问:“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结奈?”
“从知道羽衣狐在你身上留在了印记,又或者是你告诉我自己的时间发生错乱开始。”
小鸟游结奈看向夏油杰。
“既然同一个人身上的时间可以错开一周,那么转换更久就完全有可能。”
夏油杰恍然大悟:“你是说,去年冬天。”
去年冬天,夏油杰失去了两周的记忆。
今天的五月,夜斗在秋叶原看到了两个夏油杰。
“虽然我曾经也考虑过copy人类的可能性,但是不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模仿夏油杰。”
“嗯,咒灵操术的确是难以模仿的术式。”
“不是术式。”
小鸟游结奈扬起眼睫,湖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夏油杰的笑脸,一字一句,重复道。
“你知道的,不是术式。”
不远处,鬼灯正和将他团团包围的咒灵对峙着。
年轻的鬼神面色冷峻,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已经进入了咒灵的领域。
穹顶之上,一子和二子躲在业障镜后,发出淅淅索索的私语。
而殿外,巡逻的神明已经走远,大概是清扫完整个这一片,便决定去往下一个地点。
于是一时间大殿之内安静的过了分。
连带着她温软而坚定的嗓音,也清晰的过了分。
在这样的话语之中,夏油杰只是敛起狭长的狐狸眼,轻而缓的笑了一声。
“缘结神大人一向巧言令色,如果是十六岁的夏油杰一定会倒戈——但我不是。”
他目光向下,落在自己的掌心。
那里交握着另一只纤细的手,指节羸弱,指尖洇着紫色的淤血,仿佛微微用力就能尽数折断。
但也就是这样一双手。
毫无防备的向他递出,连揭露他的时候都没有放手。
想到这里,夏油杰微笑着将那指尖从自己的掌心拂去。
“时候不早了,这个计划要是没了我可不行。”
“夏油杰。”
那是个圣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