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细雨依旧在下。
空气中游蕴着的水雾,连同朦胧的醉意,逐渐浸染在阿梨的眼底。
她放松的倚靠在座位上,以全然无害的模样袒露在降谷零的眼前。突然间阿梨伸出手,指尖离面前人的脸庞只有似有若无的空间,好像是给对方留了一线余地,却毫不掩饰自己那直白的,近乎咄咄逼人的感情。
“降谷?”阿梨歪了歪头,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也再明显不过了。
——降谷零狼狈的侧过脸去逃开她注视的视线,这个本应面对任何情况都游刃有余沉着冷静的卧底先生,竟然在这一瞬间慌张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逃开了她的视线,却逃不开对方指尖近在咫尺的温度。
亦或是降谷零从本心不想逃开,他的理智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看向她,带上自己最熟悉的假面,然后回应她——这是降谷零在最初计划时所设想到的最顺利的发展,如今他只距此一步之遥,阿梨如降谷零所期待的那样接受了他的靠近,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的,在这一刻,降谷零发觉自己在犹豫——这本不该发生的,甚至对于早已习惯游走在黑白边界的降谷零而言,他最擅长的就是克制自己的情感,用绝对的理性做出最正确的行动。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是例外——可降谷零这种对万事万物,包括自己的绝对掌握,在此时此刻,完美的模型上涌现出极为微小的裂纹。
可降谷零永远是降谷零,这短暂的破绽如同镜花水月,只一瞬就被主人强行压下。降谷零近乎是本能般的调整到了合适的表情,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嘴唇上轻柔的触感迫不及防的打断。
阿梨的指尖轻轻抵上降谷零的嘴唇,她摇了摇头,“又要开始了吗?虽然你隐藏真心表演的时候也很可爱,但是现在还是让我们省掉这些虚伪的试探吧。”
“我呢,并不讨厌欺骗,也并不怎么在意被利用。”阿梨的神情似是带了几分醉意,可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证明了她此刻的清醒。
“降谷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吧?让我猜猜你的身份——警察?还是特工?亦或者两者皆是?”
阿梨看到降谷零无法掩饰惊讶的眼神,开怀的笑出了声,“别这样看我,你的表现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太熟悉了,你,或者说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所有言行都是没有丝毫破绽的‘合适’,所有的行为都符合‘理智’和‘逻辑’,很完美,可偏偏就是太完美了。”
“这种毫无纰漏的‘完美’,还真是熟悉到了让我想假装认不出都不行。”阿梨收回了手,重新端起桌侧一旁的酒杯向降谷零举杯示意。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表演’,所以请直说吧,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降谷零先生。”
阿梨微笑着道,她的表情没有丝毫似是愤怒或恼恨的负面情绪,如她所说,阿梨确实不在意降谷零的另有居心——只要他在接下来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对于像是降谷零这样的人而言,‘真实’才是最为珍贵且稀少的东西,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他们往往都有着过强的警惕心和掌控欲,太过直白的咄咄逼人,往往会激起他们本能的抵触和反弹。
但那又如何呢?阿梨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逐渐融化的残冰撞击在杯壁上,演奏出轻巧的节拍。
正如阿梨之前所说的,她喜欢降谷零,喜欢对方的表演,也喜欢对方那频频一闪而过又被硬生生压抑下去的真实。
就像是被强行架好了框架,束缚着只能在这其中生长的植物,那种被外力,被自己强行扭曲,却又不甘的美丽。
——她为此心动不已。
更加的挣扎,反抗吧。人类这一生物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如此了不是吗?‘抗争’才是生命的美之究极,因外因压迫而抗争的姿态固然美丽,但由内部精神上的挣扎才尤为动人。
作为一个艺术家,这样的东西难道不是她所求的吗?作为这份‘美丽’的代价,阿梨极为乐意将自己的一切放于天平之上。
那么降谷先生,你会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