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已至,长江以北的旱情终于来了个大爆发——在连续两个多月滴雨全无的情况下,春小麦成片成片枯黄,秋收已基本无望。
这,对于夏收本就减产的北方农民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高宗紧急下诏,从江南调运漕粮赈灾,两淮、河南、河北的灾情因此有所减轻。
但,因着黄河枯水严重,运粮的漕船难以进抵洛阳,就更别说似往昔那般直抵关中。
于是,关中灾情不单没能得到缓解,反倒是更严重了几分,到了后来,甚至连皇家都快断粮了。
高宗无奈,只能下令移驾洛阳,群臣以及军民随行者多达四十万众,沿途,大量军民病死、饿死,掩埋不及之下,关中瘟疫大流行,留守军民病死无算,关中人口暴降。
面对着动荡的人心,高宗只得在下罪己诏之同时,敦促南方加紧调运漕粮入洛阳,并严令楚、蜀两地官府火速征调民壮,走陆路将粮食运入关中。
这等举措不能说错,只是,如此一来,举国粮价难免飞涨,百姓生活困顿不堪,怨声载道,。
而这,无疑是趁机移民实边的大好机会——整个北方唯独辽东因着水利建设完善的缘故,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
那,自是没必要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贤迅速行动,紧急征调了大量的商船,由水师舰队护送,走海路,将山东、河北、两淮的逃荒难民运来辽东,半个月不到,就已迁移来了十数万各地百姓。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申时末牌。
卑沙城外的海面上,白矾如云,三百来艘商船、运兵船满载着移民辽东的百姓,在辽东水师那四艘主力战舰的护送下,正缓缓驶向城外的港口。
码头上,知县张浩正领着一干衙役们翘首以盼——为了能争取到这一拨移民,他可是前前后后往河北道行辕跑了七趟,好不容易才让狄仁杰松了口。
没法子,人口干系到政绩,各县如今都在疯狂抢人,动作稍慢一点,那就连汤都没得喝了,他可不想到年底去辽东城述职时,因吊车尾而被同僚们嗤笑。
近了,更近了。
眼瞅着最多再有一刻来钟的时间,庞大的船队就能陆续靠上码头。
张浩脸上都已是情不自禁地绽放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人快看,那是什么?”
就在此时,身旁一名衙役突然惊恐地指向了远处的洋面。
“暴风,该死!是暴风,快,赶紧去疏散海边的民众,另,即刻给船队发信号,让他们加速进港,快啊!”
张浩在卑沙城任职已有七年之久,自是能一眼看出那正高速席卷而来的滔天巨浪与浓密的乌云意味着什么。
那是暴风(台风)即将到来的前兆!
张浩的反应不能说慢,可惜,在台风面前,他的补救措施一点用都没有——就在海面上的大小船只都在紧急降帆之际,狂飙的台风就已杀到了。
巨浪排空之下,别说那些普通的商船与运兵船了,就连体积最大的“威远”舰在此时,都有若儿童手中的玩具一般,被狂风吹得颠簸不止,根本无法稳住船身。
在这等天地之威面前,船员们除了听天由命之外,所能做的真的不多……
“报,禀殿下,出大事了,我水师舰队昨日在护送移民船队将近卑沙港时,突遭暴风袭击,除了五十三艘逃得快的移民船冲上了滩头外,余者全部失去了联络。”
八月十六日,一大早。
河北道行辕中。
李贤与众文武们正因突然到来的大雨而弹冠相庆着,冷不丁却见一名浑身湿润润的报马满脸惶急之色地冲上了大堂。
“什么?”
闻言之下,李贤当即有若被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要知道这一拨船队所运送的可是二万五千多移民啊,这才只有六分之一的移民船上了岸,那余者呢?水师舰队呢?
“殿下明鉴,我县张县尊已在组织人手救援,只是,海上风浪实在太大了些,片帆难以入海,且,我卑沙城各镇、各乡也受灾严重,死伤不少,实难以为力。”
在天灾面前,人力真的很难有所作为,前来禀事的士兵脸上满满都是无奈之色。
“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尽管已是心如刀绞,可李贤还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
“殿下,我水师战舰船身大,应该不会有事的。”
“唉,牡鸡司晨,天象异常啊,错非如此,何来这么多的劫难。”
“如此大灾,善后不易,只怕那些小人又要聒噪了。”
……
群臣们感慨难免,但显然都没说到点子上。
“狄卿,你留守辽东城,本宫这就赶去卑沙城。”
天灾,确实无力抵抗,但,救灾工作却是刻不容缓,此时此刻,李贤可没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