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脚步缓慢后移,却不知这样的小动作却成功逗笑了温凉的巴别塔主:“你怎么这么可爱?”
“活体实验台,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其实,这里是为亡命徒续命的地方呢……”诃珐诺兰不紧不慢。
乌佟僵硬扯出一丝苦笑:“怎么说?”
“因为,实验的对象,都是命悬一线的亡命徒。”男人声音沉重:“他们是自愿签署合同条款的……谁不想死里求生呢?”
乌佟短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信息,伦理道德的底线让她对这里充满排斥,更不用说自己本能讨厌的病房。
“猜猜这扇门推开,你会见到谁?”
此时塔主淡然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啪”地劈中少女彻头的胆寒恐慌,胸腔像是被气体灌满的气球,窒息,挤压,逼仄。
“……”
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
不知为何,乌佟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上将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场景,瞬间如鲠在喉。
嘣——
气球爆炸,隆冬罡风呼啸而过,穿透肺腑。
“吱呀——”
病房的门被人用外力沉默移开一道缝隙,业摩少校颓丧低迷的面庞闯进乌佟眼眸,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晚业摩少校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复杂。
原来是这样。
“塔主,乌佟。”
俊朗男人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此时看起来很是沧桑,朝着两人的方向颔首示意,举手投足间掺杂着诚挚与恳切。
“要进去看看吗?”
诃珐诺兰侧身,轻声问道。
“嗯,去。”
这是乌佟无法接受的第二个信息——
Kolin上将……克凛赫斯的情况,严重到,连抢救室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看到那些器械了吗?”
塔主温凉熟悉的声线响起:
“只要我把这些东西撤了,他下一秒就会死亡。”
乌佟起先是不敢看的,此时顺着塔主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个浑身插满透明橡胶管和金属器械的病人,深邃立体的眉骨此时愈发病态,眼窝深陷,她只能看到男人一个苍白的侧脸,锋利瘦削,淡青色的胡渣冒出了头,视线下移——
她发现上将的胸腔竟没有正常起伏……
一副衰戚荒凉之态。
此刻的男人在少女眼里就像颓圮残垣、坍塌积木,强撑锋利的棱角下是摇摇欲坠一推就散的内部结构。
他是被飓风卷浪搁浅至海岸线的濒死游鱼,是埋藏在滔天雪崩下唯一不幸的独行者,是秋分时节被焚烧至焦黑枯黄的漫天梧桐雨……
悄无声息,戛然而止。
双腿像是被灌注了厚重凝滞的灰铅,乌佟掖了掖嘴角,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那样呆呆地伫立着,注视着。
“克凛赫斯这小子,全靠这些东西续命。”诃珐诺兰似是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冷哼一声:“真想不到,那些人居然无动于衷呢。”
……
空气寂静,门被轻轻合拢。
乌佟在看到业摩少校的时候就明白了塔主的意思,所以在察觉到塔主离开的时候也未曾追问。
她想做些什么。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这样的感情,在斩异机上的时候,就涌现了一次,只不过碍于身份的悬殊她无法明说。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做呢?
“上将……他这样躺了多久了?”
乌佟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这才恍然意识到鼻尖酸涩,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从昨晚开始。”
业摩双手捂脸,语气中满是自责:“之前还是在医院里的抢救室里,明明情况有好转的趋势。”
“可……问题就出在昨晚,就是……就是大家都在庆祝的时候,克凛赫斯的身体机能直线下降,主治医师说是异能使用过度,身体透支,全身器官坏死……”
“塔主说导火索就是‘隔空瞬移’。”
业摩回想着以往的经历,低声喃喃:“之前就算是过劳昏迷,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速度超过斩异机……”
!
乌佟僵硬转头,不可置信:“你…你是说……”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
望着单人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乌佟心底涌上一股酸涩,无言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她终究是不明白。
野玫瑰当然无法理解这样沉默隐晦的情感。
克凛赫斯,他没办法做自己,首先他得是无一败绩的主城上将,其次他才能是病态卑劣的豢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