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曾说过,所有人都可以随时去他办公室,和他拍桌子骂街。 他当真是时刻准备着挨骂的——他的办公室,房门永远不会挂锁,随推随进,没人拦着,甚至还在门板正中贴了一张写着“不用敲门”的纸, 纸边儿微微泛黄,也不知在这儿呆了多久。 是以,林念禾谨遵教导直接推门进去时,发现屋里不止有冯远山一人。 说来也巧,另一人林念禾见过。 在省城,白波手下那个很没有眼色的老三。 林念禾浅浅的扫了他一眼, 只给了正常的、恰到好处的关注,便像从未见过他似的,停在门口看着冯远山问:“领导好,请问您是冯远山同志吗?” 冯远山看着林念禾倒笑了:“是十里大队村小的小林老师吧?咱们前几天还见过,你忘了?” 冯远山人逢喜事精神爽,嘴唇上的燎泡消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林念禾愣了一瞬,抬手敲了下头:“抱歉,冯叔,我打小就不记人,您别见怪。” 冯远山笑着点了下头,一指老三:“你先坐会儿,我先和这位同志说完话。” “好。”林念禾双手交握搭在身前,乖觉的退了出去,替他们掩上房门。 屋里, 老三的后背掉了一层冷汗。 在这儿看到林念禾,可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万幸她没认出自己来,不然可就要坏大事儿了。 老三暗自松了口气, 转而对冯远山说:“同志,那咱就这么定了, 秋收之后就动工, 也好让孩子们多上一冬的课。” 冯远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和善的连连点头:“行,我这抢收完就立刻动工,同志你放心,我一定把每一块砖的账都记好,绝对不能让伱们的善款花在别处。” “行,领导办事儿我放心!” 老三松了口气,心说搞教育的这帮人就是好糊弄,一说要捐学校,他们都恨不得管他叫祖宗。 冯远山当着老三的面儿把捐款收好记账,笑容可掬的把他送了出去。 林念禾就在屋外的凳子上坐着,眯着眼睛晒太阳。 老三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和她的视线碰上,他彻底放了心。 冯远山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落下,变成厌恶。 他皱了皱眉,抬手抹了把脸, 回身看向林念禾时重新挂上微笑:“小林同志,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林念禾睁开眼睛, 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好呀。” 他们俩进了门,冯远山给林念禾倒了点儿热水,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小林同志啊,今天是你们村小头一天开学吧?你来是有啥事吗?” 该不会是上课第一天她就受不了了要不干了吧? 林念禾垂眸喝了口水,余光瞥到窗外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逃不过她的耳朵——他在门边停下了。 林念禾眸光微转,转瞬就有了主意。 她放下茶缸,看着冯远山一本正经的说:“冯叔,我必须得说——胜利大队的孩子不能不上学,越穷才越得上学呢!” 冯远山愣了一瞬。 他当真没想到林念禾大中午的赶过来是要说这些的。 片刻后,他苦笑:“这不是我不让他们念书,是他们真的有困难……” “我愿意捐助贫困孩子上学,您看,一个学生一年的学费是一块钱,我一个月有五块钱补贴,一年就是六十块钱,我可以给六十个孩子付学费呢。” “这……” 门外,老三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听着。 “同志,你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吓得老三猛地跳了起来。 张琼怀里抱着书,满眼戒备的看着老三。 老三赶紧说:“没啥、没啥,我钱掉了,找找。” 他说完也不等张琼说啥,自顾自的念叨着“我钱呢”,然后沿着墙根一路走远。 …… “大哥,我在公社遇到林念禾了!” 白波听着这话,眉心狠狠一跳:“你咋回事?这么不当心呢!” 目前来讲,他还不想跟林念禾撕破脸,这种事情被她知道了可不好。 “没事儿大哥,她没认出来我!”老三笑嘻嘻的说,“她是去找那个冯远山的,而且她啊,她也不记人!” “哎?这不和老二一个毛病么。”白波嗤笑一声,接受得很自然,“那就没事儿了,没认出来你就行,不过以后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