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最后又翻到最后那页空白处,用毛笔勾勒出几行字迹。 他叹了口气,坚决地递给心腹吏员。 “尚书.您这是要告老还乡吗?” 吏员瞪圆了双眼,依旧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原吉。 “嗯,这便是我递交给陛下的辞呈,快点送去内阁把。” 听到夏原吉的话,吏员一阵愕然。 这位心腹吏员跟在夏原吉身边数十载,自然知晓夏原吉为人为官。 可如今,夏原吉竟然主动请辞,这让吏员一时无法消化。 不过,这位心腹吏员还是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属下遵令。” 吏员接过公文,躬身退了出去。 待房间只剩下夏原吉一人,他颓废地瘫倒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其实,致仕这个决定,并不是夏原吉突兀做出的。 事实上,朱棣率兵南下登基称帝后,从洪武末期到建文朝舒适惯了的官员们,都感到了异乎寻常的变化。 这种变化,就让人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在壮年洪武帝的屠刀下战战兢兢的时代。 虽然朱元璋老了以后,很少再大开杀戒,被铁腕统治弹压下去的吏治败坏、官员堕落的风气也逐渐抬头。 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些官员忘记了曾经动辄扒皮实草或流放三千里,以至于主官被杀,副手带着枷锁登堂办案的滑稽情景。 有很多人怀疑,酷肖其父的朱棣,也将采取这种手段整顿吏治。 事实上,朱棣一开始做的确实比他爹还狠。 登基时的大清查以后,建文骨鲠被一扫而空,群臣本以为会消停下来。 结果江南因为“摊役入亩”所爆发的周缙谋反案,导致朱棣挥舞屠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族诛。 这下子,虽然朝堂上明面毫无波澜,但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很多老狐狸老乌龟,都意识到了危险。 钱都捞够了,官也当了这么多年,门生故吏无数,攒下的财富和资源足够延续家族了。 那还等什么?等着被朱棣砍头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润! 所以,最近朱高炽的案头,已经多了不少辞呈,当然,其中大部分都被朱高炽给一一劝阻了下来.虽然也不乏极个别想跟个风,结果把自己的官帽子跟丢了的例子。 夏原吉虽然是皇帝宠臣,但他也早就知道了同僚们的普遍想法,最重要的是,之前发生的化肥仙丹的朝堂争执,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虽然做成大明国债与化肥工坊绑定这件事,确实需要一个靶子,可在夏原吉的心里,理解归理解皇帝的选择,在被同僚们集火指责的某一瞬间,夏原吉也有些心灰意冷。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呢,则是再加上今天姜星火讲课时的一番话,确实深深地震撼到了夏原吉的心灵。 夏原吉,终究是个有理想有良心的官员。 这也直接让夏原吉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萌生出了“做官也救不了百姓,不如归隐田园间安度晚年”的想法。 念及至此,夏原吉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无半分懈怠,可到头来呢? 不也只是一个庸碌的高级官僚吗? 真的改变这个世界了吗? 真的让百姓过得更好一些了吗? “哎!”夏原吉叹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处理手中的公务。 空旷的房间里,夏原吉不仅自嘲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和尚也不是都需要撞钟的。” 夏原吉凝神望去,却是一袭黑色袈裟的道衍缓步走了进来。 道衍的手中,捏着他的那封辞呈。 当着夏原吉的面,道衍捻动手指,直接将辞呈撕得粉碎。 “道衍大师这是何意?” 夏原吉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只是疲惫地问道。 “你还不能走。”道衍把辞呈扔进纸篓,缓缓道。 “为何?”夏原吉苦笑道,“这个位置,谁来坐都差不多的,郁尚书如此,夏某也是如此。” “不一样。”道衍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夏原吉问道。 道衍微阖的三角眼睁开,缓缓道。 “你是姜圣的学生!” 夏原吉心里一咯噔,但还是镇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