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听到这个问题,几名士子迟疑了起来。 童信带头按住了刀柄。 “我们说,我们说!别动刀子,有话好好说!” 这便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了.几名士子七嘴八舌地说道。 “当先一个的原因,便是本地的人家,委实是负担不起养孩子的。” “为何负担不起?”金幼孜今天打定主意刨根问底,问清楚弃婴这件事。 “因为粮食不够。”士子的回答倒也干脆,“年年粮食都不够。” “松江富庶闻名天下,粮食怎么会不够呢?是因为朝廷的赋税重吗?” 士子恳切答道:“朝廷的赋税确实重,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要给田主和宗族交,留到自己手里的,也就勉强够糊口,养孩子就远远不足了。” 田主? 宗族? 金幼孜和朱棣等人听得一头雾水。 见话题以及说到了这个,不给眼前这位朝廷命官解释清楚,自己等人是别想跑了,四名士子干脆耐心解释了起来。 “不是说这田在谁名下,地里的收成就都归谁的.官府的黄册和鱼鳞册上,这田是甲的,甲是自耕农,可实际上不是这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朱棣插话问道。 回答的正是之前倔驴的主人,他详细说道。 “有些田,甲跟乙是签了私底下的契约的,按手印的那种,其实都是乙的田,但名义上是甲的,便是所谓的‘寄托’,跟单纯的佃农比,没有那么苛刻。” 朱棣恍然,这便是官府那里双册登记的不是佃农,是自耕农,实际上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佃农。 金幼孜思维敏捷,针对这一点,接连提出了两个疑问。 “其一,若是佃农伪装成自耕农,以前的徭役怎么算?” “其二,如果甲要拿着名义上属于自己的田产出去租赁或是其他,乙就不害怕遭受损失吗?” 士子无奈道:“这俩问题,都跟宗族是绕不开的。” “怎么说?” “地方上的里长,其实都是一个宗族里的人轮流做,表面上这人在官府那是里长,要负责组织徭役、收税,可实际上没准在族里就是个木偶,真正说话管事的,是那些族老。” 看着不经意抽出的闪亮刀锋,咽了口唾沫,士子继续勉力来言:“所谓的徭役,都是由地方宗族组织村里丁壮子弟专门去服的,跟在地里耕田的甲没关系,有人会顶着甲的名字去服徭役官府抓到人干活就行,谁管你是不是本人,也压根无从确认。” “那甲呢?负责耕田就行?” “当然不行,要给族里交一笔费用的。” 金幼孜点点头,土地归属使用以及徭役这部分,他算是搞明白了。 玩的花样很多,从官面上看,甚至可以说无懈可击。 土地在官府登记那里就是甲的,也确实是甲本人在耕种,服徭役官府懒得管,那也就真的没人管了。 既然有宗族作为威慑,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农人有着宗族身份后,也确实无法反抗传统宗法制的强大力量。 那么第二个关于土地租赁、转租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你是甲,恐怕是拿不到“自己的”地契的,应该都保存在宗族里,就算拿到了,想要转租也是千难万难。 没人会跨着村子跑到你这里来,就为了租你这几亩地种。 而同村的人,都是一个宗族的,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既然有着稳定的规则存在,也不会有人去租赁,否则自己一家就要遭受来自宗族的打击报复。 普通的农人没有路引,也没法在大明到处跑。 如此一来,除了被困在土地上年复一年的老实耕种,承担着上交给国家、地主、宗族的三座大山,也没有什么能反抗的办法。 而且老婆孩子热炕头,勉强能活着,谁愿意去反抗呢? 实际上,受到战乱影响的时间越短,宗族这种固定的基层组织形态就越容易稳定下来,甚至稳定到了僵化、压抑的程度。 族老们只要一直掌握着宗族的权力,这种论资排辈的现象,就会在宗族里持续下去。 连大灾都很难摧毁宗族这种组织形态,除非遇到了大的战乱,大到天下分崩离析,家家亲人离散的那种程度。 在明朝初年,北方就是这种情况。 北方跟南方截然不同,尤其是燕云之地的汉儿,从辽国开始,到金朝、元朝,已经与南方隔阂数百年了。 这种隔阂,不仅体现在“南北榜”事件上,而是某种政治利益、经济交流、文化差异上的全面隔阂,也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