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十一月初八 汴京城头阴霾的云翳终于承载不住酝酿已久的积雪重量,冬日的第一片雪花,自天空缓缓落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汴京西侧的金军大营之中,绵延的号角低吟了起来——已经休整足足两日的女真大军,结起阵势,在极少量从后方赶上来的砲石掩护下,向着汴京城西万胜门与顺天门压迫而来! 那些戴着貂帽、披着重甲的女真甲士们,在两年之前曾攻入过这座当世第一的城池,他们见证过这座城市的富丽堂皇,也见识了那个王朝的软弱。 这一次,他们轻车熟路,再度踏破金明池、踏破琼林苑,踏破这些代表着大宋繁荣与盛世的象征!然后——覆土填壕,把刚刚上冻的护城河填出七八条冲击通路,接着从缺口处翻过无人戍守的羊马墙、将简易攻城长梯架在斑驳的城砖之上,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所有的动作,城上宋军居然都没有丝毫反应。 此时,完颜宗翰已耐不住初冬寒意,回帐中歇息。 在最前线压阵的,自然是对取下这座城池的功勋同样无比迫切的完颜撒离喝。 完颜宗翰给了他两万多战兵还有数量相当的辅兵,面朝着汴京沉默的城墙列阵,允他做一次试探攻击! 此时此地,他立马于宋军弓弩的极限射程上,眼睛盯着自家前锋的一千儿郎,压着大量辅兵与几百名四处搜罗过来的汉人百姓,如浪涌一般抵进到城下。 可城头却依旧不发一矢。 “这些宋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至此,就连他也免不了心下犯嘀咕——如果宋军已失了战心,那开城投降便是,何苦还要走这样一个过场? 如果想要死守到底,那他们莫非还幻想着被娄室堵住的西军,或者被挞懒压得节节后退的那位帝姬还能分身来救么?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然成功! 前线攻城的儿郎们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斑驳的城墙上还留着上一次围城时留下的砲石弹痕,坑洼不平,为那些女真精锐提供足够的攀援点。 透过远处羊马墙的缺口,他望见自己的军将们抽出长刀,咆哮着下令,看着那些善于攀援的精锐战兵,矫健地徒手而上! 零星的雪花自天空中飘落,可仰头望去,汴京铁色的天空之下,依然空空如也! “撒离喝还在犹豫什么,城中还能有多少正经宋军战兵,咱们压上去!兴许便能如上次完颜宗望那般,轻易拿下一处城门!” 他的身旁,无数的手下开始不安地催促着,两万甲士也在不住议论这场奇怪的战事——依照着完颜宗翰的意思,在砲石车抵达之前、在自己向南遣出搜索的兵马回报之前,他不会轻易将主力贸然投入到这城中。只给他两万兵马,其中还参杂着一些渤海、契丹与北地汉人,原本便隐含着让他审慎用兵的意思。 可眼瞧着宋军直到此时都没有抵抗,他忍不住越来越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他勒住不住徘徊的战马,高高扬起手,几乎就要令自己身后的主力战兵跟进着压上。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汴京西侧城墙之上,几乎是齐齐地冒出一排排宋军神臂弓手!那些宋军不要命地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城墙来,而后便是一排铁雨朝着那些进抵到城墙根下的金军甲士横扫过去! 城下的咆哮,当即化作一连串的惨嚎! 但,女真的前锋军将本就训练有素,根本不需他这员大将指挥,各个猛安谋克都顶起大盾,吼起来命令:“——弓弩手还射!弓弩手还射!” 跟在后方,披着一件铁背心的女真弓手顶着城头箭雨弯弓,向那些放弃了防御,探出身子的宋军瞄准了还射回去。城上城下,两族英雄儿郎性命顷刻间如雨般陨落。 而第二次汴京之战,便在这一轮箭雨对射之中,重开血腥大幕! …… 汴京城头,“顾”字大旗之下。 顾渊披着一身沉重扎甲,负手立于城头。金军别看攻伐的热闹,可他们这些仗打老的军将只稍瞥一眼就能看出,这不过是一场试探。便是前锋这些金军再怎么疯狂,只要后续主力不压上来、或者宋军不故意失守,想攻下这城墙根本不可能! 不住地有抛射上来的箭矢失了准头落在他的脚边,这位枢相却连眉也懒得皱一下,只是同身旁一员老帅为首的宋军军将叙话。 “……虎已入牢,剩下的便辛苦宗帅和义军弟兄们了。” “顾枢相以本部精锐拼着惨重死伤诱金军至此,我们凭城而战、还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又谈何辛苦?”那员老帅同样一身重甲,不避流矢,他着了眼城下攻城金军,又看了看城头戍守的不足千余儿郎,冷笑一声,“枢相放心!我麾下这些兵马虽只是些义军改编而来,可最善与金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