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翰派出的军使全部被宋军挑了脚筋,那几匹雄健战马也被韩世忠贪得无厌地扣下,让那些金人当真是一路淌血爬回金营——对于在金人面前一向表现得黯弱的宋人来说,以这等残暴手段回应实在是极少见,更何况还是加在完颜宗翰派出的军使身上! 可韩世忠根本没有给他半点震怒的时间! 他站在自己军寨望楼之上,远远看着那些金人挣扎着爬行得越来越远,终于冷笑着下来,然后,招招手唤来麾下大将王胜:“……憋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等到金贼送上门来挨打!带着咱们全部骑军,从南面绕过荥水,将金军游骑驱逐出战场!给大军展开争取阵地!还有——将军器监新送来那些新玩意儿也带上,不要跟个土财主一样舍不得,全给老子打出去!” 他的身后,一员满身覆在重甲中的长大军将当即拱手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那些还在忍痛拼命往回爬行的金军军使,几乎是震惊地望着宋军营盘忽然敞开! 成队的骑兵,顶着火红的盔缨,从营寨中涌出,如涓流汇集成潮! 他们这几日原本已被金军游骑死死压住,认命似地将两军之间的对峙之地拱手相让,以至于负责战场控制的金军完颜撒离喝部三日来愈发携带,甚至就在荥水前遛马饮水——眼瞧着这战事的节奏又要回到那些金人最习惯的样子——宋军怯战,不敢出击,直到最后被金军一点点啃开硬寨,在旷野上被追亡逐北。 可韩世忠这等人物,在延安府时便是个泼皮无赖,就算明知不敌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更何况此战背后,他们还有那么大一场筹谋! 他掐着金军巡骑发现那些被自己挑了脚筋的军使的瞬间下令骑军出击! 那些宋军虽然身上铠甲东拼西凑,有些甚至是契丹或者女真式样,可却已经做到骑士人人披甲,大量战马的要害之处也以马甲护持了起来。 对于骑军奇缺的宋军来说,这样一支兵马本应是压箱底的本钱,需要在最关键时刻投入战场,却没想到那将痞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居然舍得将这样一支精骑一开始就派了出来,与金军做这惨烈的战场争夺! 领军骑将王胜,成名已久,有一个诨名唤作黑龙,对于“虎穴”的命令早已不满,眼见着韩世忠帅令已下,当即挥军,向两军接触线上的兵马展开全线冲击! 三千精骑,整整十个骑军指挥,散开成大量小队,踏过浅浅的荥水,如匕首一样将金军的骑兵警戒幕撕扯出无数裂口。 王胜使不惯马槊,拎着一柄长大的斩马刀,骑在一匹大花马上。他领着自己亲卫咆哮着突入女真骑军控制的战场!双方皆是轻骑,只不过宋军此次反击筹谋已久,双方交错而过的一瞬,自然是占了些便宜! 猝不及防之下,接触线上的金军强行打马迎战,宋、金双方共计六七千骑军,就在荥水之西的旷野之上呼啸着对冲厮杀!从高空俯瞰下去,就好像是一红一褐两色潮水交汇,它们彼此的阵势都仅仅维持了一瞬,而后便支离破碎开来,红色盔缨与褐色貂帽搅动在一起,间或还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泼洒开来,好似要为这场战事拉开最壮丽的序章! “莫与金贼纠缠!突营!突……直娘贼的!” 高速奔驰的战马之上,王胜一面还尽力指挥着周遭兵马,一面也亲为锋矢,与金军厮杀! 他刚刚过马一刀将一员声嘶力竭看着像个军将的金军斩于马下。紧接着便被数量更多的金军骑军从侧面冲击。一阵混着血腥味的风吹起,黄尘漫天,队伍自然破碎开来! 王胜很快便发现自己身旁再没有什么亲卫,甚至连一骑宋骑都见不到。然而这条黑龙,非但不惧,甚至还有些嗜血的兴奋。他单马独骑,在黄尘中当真如噬人恶龙那般若隐若现,一柄斩马刀更是神出鬼没,骤然探出往往便是一员金军骑军身首异处! 三四名金军骑军注意到这边动静,张弓挥矛,进逼上来。 可王胜丝毫不惧,奔驰之中,反而猛地勒马拖刀! 他腰上用力,斩马刀平斩出一道血光,当即斩落一人! 剩下金军没有丝毫犹豫,眼见他缓了这一下,当即从两面同时来攻。可王德神力惊人,哪怕没了马速,也可以凭着厚重刀势,将对手防御打崩! 他单手提刀猛地砍落,把右面杀上来的金军兵刃震得脱手。紧接着又顺势用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攒住刺来的长矛,将第二名金军骑士直接拖下马去。 黄尘之中,冷箭射来,王胜也只是一声闷哼,靠着自己身上的甲硬顶下来。 正待他眯着眼想要再寻一个猎物厮杀,却只见一支骑队迎头撞来,周遭是一片女真话的惨叫,而黄尘中一根马槊探出,不过刺到一半似乎就已认出是自家将主,收了力,叫他拿刀轻轻一隔便拨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