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翰听罢,却没有丝毫的恼怒。 此时他手中仍然握着五万女真西路大军本部精锐,刚刚一战虽然有所损伤,可主力还在、士气还在,甚至于大量随他征战日久的儿郎,都对撤退的军令产生了不满,不理解为何百战百胜的粘罕会在这当口强令他们收兵退下来!若是易时再战,他甚至比今晨有着更高的胜算! 故而,不论放手一战,还是与宋人议和,都可谓是有着十足的本钱!犯不着与眼前这年轻人逞口舌之利! 所以,此时此地,他只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对掌握着如今大宋半数可战之兵的乱世鸳鸯,淡然一笑,放声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某却没想到,顾节度这行军打仗,身旁居然还有温香软玉为伴!倒是让我这老头子羡慕得紧!只是不知,节度手中这些兵马,将来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顾!” 他说完还与高庆裔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话里话外,几乎已经是明着在挑拨这二人的关系。 不过,顾渊与赵璎珞那边似乎也丝毫没有受半分影响。 大宋最新鲜出炉的年轻权臣执旗而立,一身甲胄森然,一副儒将风范,开口也是侃侃而谈,锐利的话锋全被藏在了那些温和言辞之中:“宗翰将军倒是会说笑……这些兵马京东路上与你们东路大军血战、淮水之北,又迫退你西路大军……可无论他们功业几何,不都是我泱泱华夏的儿郎? ——这大旗之上,无论绣着谁的姓氏名字,不也卫的是我汉家江山如故?至于姓甚名谁,又哪有你们这些部族蛮夷想的那么重要?” 他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赵璎珞,只见这位大宋天家帝姬沉默着纵马向前一步,接过他手中那面血红的大旗,声音清越:“顾渊已为我大宋宰相。” “宰相?真是笑话!”完颜宗翰冷笑着将脸色一沉,“本以为顾节度乃是英雄豪杰,起于这乱世草莽,将来会是与我女真一族争天下的劲敌,却不想节度虽然年轻,怎地行事依然如你们那些腐儒一样?终日只想着白衣相卿——赵宋失德,自然当有英雄逐鹿天下! 还是说——顾节度是不愿意说——你手握着如此之多强军,只凭赵宋天家手下控制着的那点兵马,如何能挡你雷霆一击?若某记得不错,你们当年太祖皇帝便是这般夺了孤儿寡母的天下吧?” 顾渊听了也是低下头嗤嗤地笑了笑,再抬眼时目光里更是混杂了三分不屑和七分的慵懒:“宗翰你仗打得不怎么样,闲心却操得多……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今日一战,英雄气短,兴许就是想得太多的缘故? 左右我大宋朝堂可是就在这泗州城中,而你大金的朝堂却不知现在何处?更不知朝堂之中,先于宗翰,又立着何人啊?” 他这一席话说完,完颜宗翰一时竟无言以对……因为这顾渊竟一言戳中他心底最隐秘的那点担忧! 若还是在一年前,面对靖康年间那支宋军,他怕是早就挥军强攻,灭了眼前宋军主力再行回师。 可今日,他却一筹莫展!只能干瞪着面前这位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年轻节度。 这支宋人兵马已经向他展现了实力——他们有精锐重步兵坚韧能战、还有堪称配置豪华的庞大骑兵集团时刻威胁着自己侧翼!城头更有那些准头可怕的砲石车支援,让他的儿郎们立足不住,若想强攻啃下这泗州城,只怕将西路军全军压上,也不知得付出多少本族儿郎的鲜血!而流尽了鲜血的西路军,又该如何在之后与东路军的派系斗争之中挺直腰杆? 其实,单单看这今日局面就已经知道,宋金两军实力其实已差不太多,士气相当!. 双方短促地碰撞一场,也都知道,不付出成吨鲜血注定无法决出一个结局——他们偏偏都吝惜着手中实力,想要用来面对后方变故。 所以,如今既已见面,唇枪舌剑一番自然是题中之义,可有些该谈的条件价码,却也还得硬着头皮谈下去! 想了半天,完颜宗翰阴阴地笑了笑,道:“顾节度为大宋挽此狂澜,却不知这残破大宋除了自家帝姬之外还拿的出什么酬谢你这等枭雄人物!你若有意,投了我大金却也是一样的!功业权位,某在这里就能替皇帝陛下拍了板!若是贪恋帝姬这等温柔乡,我大金手中宋、辽帝姬何止百人!顾节度若是有意,赏你几个帝姬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顾渊听到这里,不怒反笑,“粘罕我倒要问问,那百位宋、辽帝姬,可有一位如顺德帝姬这般英锐敢战?又可有一位在济州、在泗州一次次地将你们金人如潮攻势死死挡住?与温香软玉相比,顾某更爱那美人如玉剑如虹——粘罕你便是手中辽宋帝姬数以百计,又与我何干?” “你倒是会表忠心!” “非是忠心,雄心而已!”顾渊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凛,转换了话锋,“粘罕,我刚刚接掌宰相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