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身后跑出一员甲士,却是那都头的副手。 那汉子一面挡在二人中间,一面哭丧着脸让都头放下兵刃,一面向那青衫书生劝道:“虞参议,你别卖关子了,赶紧拿出大人令牌,让咱们都头行个方便放你过去,也好赶紧开始替大人做正事!” 副手是御营中军的老人,很是有几分本事。 原本这一都兵马都要交到他手中,要不是遇上这样变故,怕是苗傅也不会让自己身边亲卫外放执掌这些御营战兵。 “正事?什么正事……”都头见自己这边有人出来作保,方才放下刀,可犹自怀疑,“苗大人派人过来,如何会一个招呼都不打?这夜里,又是咱们这等紧要处,难道他就不怕哪个兄弟不小心将这小书生给一刀剁了?” “怎么会……” 他的副手在一旁赔笑,似是害怕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的局面再起什么波澜。 而那位青衫书生却毫不在意,耸耸肩也跟着说了一句:“——怎么会?” 说罢他还撑着伞走到这都头身边,然后朝河道指了指—— “喏……船队靠上来了。” 细雨迷蒙中,那都头回首挑灯张望,只见几个艄公已跳到码头上,正费力地拉着领头的几条船只靠岸…… 虽然光线昏暗,那都头着实看不清,可他一个历战老兵,耳中却听得真切——船棚之下,传来的分明是金属甲胄摩擦碰撞的声响! 那一瞬间,他心头今夜那点不安叫他猛然警醒——如今正沿着河道络绎而来的哪里是什么运粮的船队,分明是成队成队的披甲战兵! “敌……”他转瞬反应过来,可只觉喉头一痛,这声警讯却是再也发不出声。 他捂着自己喉咙,鲜血从手指缝中汩汩冒出。 最后时刻,这位都头几乎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那一席青衫的年轻书生——他 手中,一柄短刃正向下淌着血。 “老老实实降了多好……又何必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在残生最后一刻,他听到那书生的声音夹杂在大队兵马涌动的声响之中,似是在对他,又似在对其他不知什么人说道。 …… 漕运码头上,大队甲士从船中涌出,迅速占据、接管了这处码头和周围街头巷口的各处要隘。他们盔顶火红盔缨和那满身精良札甲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胜捷军从京东路杀回来了,而且是在这个夜色里,悄无声息地便摸进了这座临安城!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此地主事的都头被那年轻书生一刀割喉,那些原本占据各处要隘的御营军士,有些还想反抗,却被身旁同伴拉住、劝住。 这时候,那位原本已拔出刀来,跃跃欲试准备厮杀的副手方才意识到了什么。他瞧着面前那青衫的年轻人,竟喃喃地问:“虞参议……你这是买通了我们一整队人马么?” “时间不够,只有半数人而已,不过也足够了……”那青衫公子笑道。 而后,他将伞往雨地里一扔,看也不看后面这些被他拉拢收买的乱兵,向前迎上。 细雨之中,只见一员披甲执刀的年轻人从船上下来,他没有带盔,借着昏黄灯光能看见他鬓角泛起的白发。 他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着自己兵马顺利登岸之后方才点点头,朝着面前许久不见的青衫少年道了一句:“彬甫辛苦……” 而虞允文此时只觉眼睛一热,却又忍了回去,拱手、沉声以对:“此去行在,沿途要隘多有打点——临安朝堂,等候节度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