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璎珞是被室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秋日阳光正打在她身上,照得她暖洋洋的。 只是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手脚,觉得浑身酸软,几乎爬不起来。 “死顾渊……”她嘟哝了一声,先坐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而后方才环顾四周——那位节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整座小院干干净净的,不似有人的样子。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掀开那些碍事的帷幔,小心翼翼地够起自己的战袍披在身上,而后也顾不上找自己的靴子,光着脚便冲到了院门口。 只是那里没有她想找的那个男人,只有两名卫戍甲士慌忙向她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帝姬行礼。 “赵殿帅……” 其中一人是汴京城中跟着她冲杀出来的禁军,如今在张伯奋的手下地位颇高,显然是顾渊特意派人找来护卫她安危的。这些人也算是一路跟着他们,见证了这对乱世鸳鸯分分合合,如今眼见着自家帝姬从那顾节度的院中走出来,又是这副装扮,谁还能猜不到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易察觉地对视一眼,眼瞧着这位帝姬如此,发自内心地替自己这两位主将高兴。 “顾渊呢?”赵璎珞没有多想什么,也没看这两位心怀鬼胎的甲士,只是自顾自地扶着自己的头,开口问道。 “啊……顾节度……”那守卫见状,也是赶忙拱手,恭谨以对:“顾节度大约一个时辰前去了青州大营,京东路诸军在今晨已经拔营,向北开进……赵殿帅,咱们选出来的两万大军倒是还留在营中未动。顾节度也没有难为咱们,只是临走时交代,让我们守着帝姬在此好好休息,一应决策,待帝姬睡醒再做……帝姬你看是否按照原来说的,回镇海州?” “什么海州、什么拔营?”赵璎珞似乎是刚刚睡醒,只是有选择地摘取了只言片语,她盯着那员亲卫,疑惑地问道,“——他顾渊要做什么去?怎么这么着急?军议定下了么?究竟是走东路青州,还是攻西路济南?直娘贼的这混蛋——牵我的马来!”M.. 可她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连串的话,面前的两位甲士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真地去执行她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张伯奋麾下的甲士开口,轻声解释道:“赵殿帅……其实……恐怕,京东诸军将咱们这样留在这里,就是有些事情已经不想让咱们知道了呢?这时候退下去,大家可能还能有个体面,若是真要硬留在此处,后方行在再递上来什么乱命,届时难做的只能是咱们这些溜下来的人了……” 他将话说到这一层,已经是再明白无比。不管她赵璎珞本人与顾渊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要她的身子里流淌着还是赵宋天家血脉,她与这位已经是一方重将的顾节度便有着天然的隔阂。这是大宋立国百余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如何能幻想着依靠他们的爱情去打碎这等坚冰。 “你倒是会说话。”赵璎珞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回了院中。 顾渊没有告诉她,她也尚且还不知道的是,京东诸军忽然行动,是因为他们收到了切实的情报——宋,建炎元年九月十一,金东、西两军再度起兵南下——其中完颜宗弼领大金东路军,浩浩荡荡兵分两路向他京东路的宿命奔赴而来;而与此同时,完颜宗翰的西路军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自太原起兵,沿着之前入寇的故道轻车熟路南下,只是这一回,他的面前已经在没有什么大宋西军精锐,最多便只剩下宗泽那位老进士,还有他手中收拢的那些义军而已。 军报是宗泽派人传来的,河北路转战的义军也侧面证实了这一消息。 而接到这一消息时,顾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 原因无他——原以为只需要以京东一路面对大金东路军的压力。这样他凭着些奇谋巧断,总还能有一些决胜之机——可若是要再加上一个完颜宗翰,那么这场战争对于顾渊来说可是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直入青州大营,下令大军提前开拔! 近万骑军、三万精锐步战甲士还有两万张荣所部分阵出营,向着淄州-济南府一线缓缓运动。看起来顾渊似乎最终同意了刘国庆的方案,寄希望于围绕着这座他们手中最大的坚城,与来犯金兵打一场战略决战!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想办法将大金的东路军调度起来,让他们的攻势与西路的完颜宗翰产生割裂!而后他才有机会利用内线优势,将这女真人的灭国之军,至少是逼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