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封钊挂了秦楚四次电话。
整整四次。
十二点,也作零点,日与日的交接之处。
对于秦楚而言,它的意义是结束了一天的折磨,又迎来崭新的一天。
只是无论哪一天,她的世界都不会升起太阳——周遭的恶意化作乌云,电闪雷鸣着向她袭去,精神与肉·体皆逃脱不了被攻击的命运。
秦楚无家可归,自然也无路可逃。
她选择将希望寄托于封钊,可这唯一的稻草挂断了她的电话。
回应秦楚的是一句机械女音:“无法接通”。
如此说来,封钊何尝又不是刽子手之一。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这般伤害秦楚。
他仅仅是保持了平日里的一贯作风,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封钊看也没有看一眼那只手机的残骸,他俯下身,抚着秦楚的额顶。
乌黑亮丽的长发失去光泽,如同稻草般干枯,甚至有几分剌手。
封钊却浑然不觉,他用清润的嗓音低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哄了很久,秦楚终于抬起了头。
“哥。”她的眼中血丝密布,不知是哭泣的缘故,还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困了。”
封钊搀扶秦楚回了房间。
他刚想退出去,谁料秦楚哀求他说:“哥,你别走。”
封钊的踌躇了几秒,还是留了下来,俯身重复之前的动作,继续安抚着她。
直到秦楚呼吸匀畅,差不多入了睡,他才抽出身来,修好手机又拨打给医生。
咨询的心理医师告诉封钊,根据症状表现,她所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创伤后遗症。
浑浑噩噩中偶尔能保持清醒,但不能碰见相似的场景,会引发创伤回忆,进而受惊逃避。
“看来她只对你亲近。要想好转,必须让她处于一个她认为是友好舒适的环境之下。平日里也希望你照顾她细心一点,发现不妥,就及时抚慰她的情绪。”
医生郑重其事地叮嘱封钊:“切忌对她造成刺激。”
“那该如何判断‘刺激’呢?”封钊问。
“学校最好短期内不要再去了。听你的描述,被挂断电话也算是一种。”
医生想了想,又说:“还有,她对牛奶似乎有种执念。你知道原因吗?”
封钊揉了揉眉心,回:“我不太清楚。”
牛奶。
为什么单单是牛奶呢?
医生总结道:“现在不是和患者一对一交流,所以没办法分析得具体,最好还是劝她来我这里一趟。如果发生了极端情况,可以使用一些安定类的药片,时刻注意避免对她产生刺激。”
“好。”封钊一口应下。
次日清晨,秦楚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封钊已为她准备好了早餐。
兴许是疼惜秦楚“没办法吃饭”,封钊多买了几种早点,满满当当的一桌,别样丰盛。
其中包括一杯牛奶。
秦楚尝了上面的每一样,不顾吃相地大快朵颐,还幸福得哼起小调。
封钊胡乱动了两下筷子,假装随意,问她道:“你不喜欢喝牛奶?”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秦楚的眼神躲躲闪闪,分明是在说谎。
封钊将那杯温热的牛奶递到了她的面前。
秦楚屏住呼吸一口气倒进嘴里,又捂住口鼻飞快地朝洗漱间跑,一如往常做的那样。
——只是这次封钊抵住了门。
秦楚推封钊,封钊纹丝不动,口腔里的腥味却要把秦楚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你别看……”她短短地哀求了一句。
封钊又哪里会听。
他本来只是想看秦楚是何反应,结果没成想她的动作太快,没等他拦下,秦楚便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
无奈,秦楚当着封钊的面吐了个天昏地暗。
不仅把胃完完全全清空了,姿态更是狼狈混乱,可又无法停下作呕的动作,到最后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大概光是观看这幅画面,便能共情地感受到胃的抽搐该有多么煎熬。
封钊捂着自己的胃部,脸色微微泛着白。
秦楚好不容易止住动作,跑去洗手台反复漱口。
水打湿了整张脸,洗涤得干净彻底。
“很丑是不是……”
她的五官皱在一起,表情痛苦,然而最想问、最在意的,还是她在封钊心中的形象。
封钊没有说话。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楚的嘴角向上,试图扬起一个笑容,可是耷拉着的双目却出卖了她:“……都说了,让你别看。”
说罢,眼眶中又开始氤氲着一片雾气。
原先对封钊,秦楚总是在笑,各种各样的笑容。
而她这两天哭的次数,恐怕抵得上半辈子了。
“你别哭。”封钊递上一张纸巾,有些笨拙地解释道:“我不是在嫌弃。”
秦楚拭了拭泪,半信半疑地瞪大了眼:“真的吗……”
“嗯。”
秦楚抿出一个笑,又抱住了封钊,把头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