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脸汉子脸上的热汗瞬间就滚了下来,他双手撑得哆哆嗦嗦的竟不发一言。 姜晚看向另一个人,“你来说。” 那人也吓得不轻,一张脸上惊恐分明,“是,是南边来的流民……我们,我们路上遇到,就……就抓来寻个乐子……” 话刚说完,那圆脸汉子“扑通!”一声直接扑在了地上。 他知道,完了…… 如果自己几人没杀这人,怕是还有条生路,如今事情暴露,必死无疑。 果然,姜晚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刚摸出短刀来,就被一旁的晏珩握住了手,“不用你动手。” 说完,指了指道路的尽头。 嘈杂的脚步声和人们的哭声叫声由远及近。 隐约还能听到阿爸,阿爸的叫声。 姜晚知道,这恐怕是那“破布团”的家人找来了。 而且,来的人还不少。 知道就算自己不动手这几个人怕是也落不着好了之后,她直接翻身上了那领头人的马。 手中短刀应声斩断了拴着“破布团”的绳子。 她对蹲在草丛中的卫云道:“回去?还是继续跟着?” 卫云吞了口口水,慢慢起身,“我……我不会骑马……” 话音刚落,卫云就觉得后领一紧一只大手直接将他原地拎了起来,一把甩在了马背上。 “驾——” 呼喝声起,卫云只觉得身体骤然向后靠去,来不及多想快速抓住身前人的衣衫,被马儿颠着向前路冲去。 姜晚看着那如枯叶般在晏珩身后摇晃的小身影,郁闷…… 她还没和晏珩一同骑过马呢,怎么就让这小子抢先了。 “驾——” 马儿狂奔而去,在他们身后,一群蓬头垢面的流民追来。 在看到那三匹马和地上的跪着的人影时,顿时双眼放光。 下一刻,一拥而上将那连人带马一同淹没。 …… 三人打马而行,还未接近武宁县县城就先看到道路两边新兴“村落”。 那是由一个个矮小的窝棚所扎堆儿而成的流民临时聚集地。 与之南垣城外的情况相比,这里的流民状况明显要更差一些。 地面的黄土地被人们踩踏千万遍,早已浮土升腾遍布半空。 而这些流民,头上插着稻草或站或坐地向所有过往之人展示着自己,任由人挑选。 有自卖自身者,亦有卖儿卖女或卖父卖母者。 人间百态,不过如是。 可若说他们不顾亲情,丧心病狂,倒也不是。 毕竟若是偶然成了富贵人家的奴仆,也好歹留了一条命去。 姜晚看到,一个脸颊消瘦眼眶凹陷的女人,正抱着一个破烂的襁褓。 她佝偻着身体缩在男人身后,那男人许是她的丈夫,正在同人贩子讲着价格。 从五百文讲到二百文。 最后以一百文加半袋糙米成交。 那男人欲将女人交出去的时候,女人却只是慌乱地抱着怀中的襁褓。 襁褓被扯开,姜晚看到在那破布中是一个已经发青的孩子。 头大如斗,身瘦如杆。 “已经没了。”晏珩道。 在走到这一家人身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那襁褓之中并没有活人的呼吸。 女人已经有些魔怔了,她甚至还在祈求那人贩子,将她孩子一同买去,不需银两只要每日给口米汤便可。 可人贩子怎么会要一个死人,一脸不耐烦地让男人解决。 男人只得伸手去拉扯那女人怀中的“孩子”。 卫云有些看不下去,偷偷躲到了晏珩身后。 姜晚看他一眼,“走吧。” 三人牵马从人群中过,自然引得一片视线跟随。 晏珩走近姜晚,“可见有什么不妥?” 姜晚:“不妥?” 这眼下四处,岂不是处处不妥。 晏珩道:“这些流民多是老弱妇孺,偶见成年男子也多是身有残疾者。” 姜晚微微一怔,再看时,果然如此。 就连那卖老婆的男人,在抢夺孩子的时候也只用了一只手。 且还是个坡子。 “是福手福脚”一直不语的卫云突然道。 见姜晚不解,晏珩解释说:“为了躲避被抓丁,变成残废是最好的办法,或剁手或断腿,只要废了自然就不用再去参军了。” 姜晚双眼微睁,“还能这样?” 卫云点头:“村里有几个叔叔伯伯本来也打算自残的,可大家到底还是想着也许还能活着回来,若是自断手脚到时候又怎么过活?” 又道:“不过我爹说了,域南关有镇南军压着,不会破城的,村子里的叔伯也是这么想的。” “可城已经破了啊。”姜晚没忍住打击眼前的小孩,“你说的镇南军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那是因为镇南军散了!”少年鼓起双腮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我爹说了,镇南军虽然散了,可时老将军还有子孙,有副将,他们带领的兵士依旧是镇南军,依旧是厉害的军队,南域关就算是失守也只是暂时的,总有夺回来的一日。” 晏珩曾在山林之中有提及自己出生武家,却从未提及镇南军。 是以,姜晚并不知卫云口中的时老将军的子孙就在自己面前。 她撸了一把少年的头,“小小年纪蛮有信仰,既然你觉得那镇南军那么厉害,他们又怎么会守不住关致使城破呢?与其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不如放在自己身上。” “如何放?” “练武,学兵,参军自己做将军,到时候训练出一支比镇南军还要厉害的军队出来,永固江山。 不过,一定得选一位英王辅佐,要是遇到个昏君暴君,干脆揭竿而起自己当皇帝就是了。” 晏珩眸子微颤,看向姜晚。 她说话时语气笃定,杂乱的人群中,她就如同一只特立独行的白鹤。 让人瞩目,却又锋芒毕露。 卫云吓坏了,“这……这话说不得,说这个是要被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