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小时候并不是感情如此内收的人,疼的时候会说疼,想哭的时候也会哭。 她记得自己四五岁不小心打碎玻璃杯,原因是想要给养父倒水没有拿稳,因为害怕着急忙慌去捡碎玻璃,被割破手指,眼泪簌簌掉落,最后只换来养父充满嫌弃的一瞥,然后书房的门被重重带上。 而拿着扫把来清理现场的盛南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她娇气、马虎、只知道闯祸添乱,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给她清理伤口、问她有没有好一点。 没好,很疼,电视剧里的小朋友受伤会被妈妈吹吹手指,可她已经不敢开口说了。 她从小就很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现在回想,那些所谓的乖巧懂事,无非是想要换一点爸爸妈妈的关心。 所以在得知自己是弃婴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如此”。 因为自己不是亲生,所以他们的漠视理所当然。 转念又想到,抛弃她的亲生父母还不如养父母。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说“没事”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戳破“明明有事”。 他坐在她身边,听她说那些委屈的心事,告诉她“以后心情不好叫我”。 像一束光,温柔又霸道。 那些经年累月积压的难过,从未宣之于口,像下雨天湿漉漉的衣服,没有晾干就被收起来。 在这个有他在的夜晚,被重新晾晒到太阳下,水汽蒸发干净清爽,再也不会在心底潮湿发霉。 好像被妹妹问“这个姐姐为什么要叫你妈妈”也没有什么。 这一页的悲伤都被晾晒干净,已经可以永永远远地翻过去。 时间不早,肆月看了眼时间:“是不是要去接妹妹放学?” 顾桢“嗯”了声:“接妹妹之前先送你回家。” 肆月起身,一身宽松浅灰运动服,绑着马尾、脸庞素净,似乎和高中的时候没怎么变:“我又不是小孩儿,不用人送。” 顾桢手里牵着那条威风凛凛的德牧,冷淡声线带着调侃:“不是小孩儿大晚上自己坐这儿吹冷风?走吧。” 路灯把身影无限拉长,一时间无数画面在脑海闪现。 十一年前告诉她“你说,我在听”的男孩子,现在依然是那个听见她的声音的人。 怎么会有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干净让人心动。 可惜公园离他们住的小区真的很近,几步路就走到了楼下。 曾经在室友南风看电影电视剧、为男女主分别时的接吻拥抱尖叫时,肆月凑过去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再见”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个人还是没有成功分别,怎么都走了又跑回来抱上了、亲上了……不腻吗? 现在才发现那不是编剧杜撰。 她身量纤细高挑,在医院时走路带风,现在步子迈得很慢。 心里有个声音,语气焦急,不停叫嚣—— 说点什么啊沈肆月。 约他吃饭、看电影又或者夜跑……总之说点什么。 她悄悄看身边的人, 月光勾勒出他清绝侧脸, 眉眼很黑,鼻子很挺,骨相绝佳,标准的中国正统帅哥。 又想起,大学时南风不睡觉,抱着小枕头小毯子到她的床上跟她聊天,托着腮看她—— “你好像要足够安全才敢迈出下一步,面对足够信任的人才敢说心里话,就好像有小小的触角,一旦有受伤的可能,就立刻缩回来。” “其实你可以大胆一点,我们没有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现在顾桢已经被她划为安全的、不会让她受伤的范畴。 肆月深呼吸,紧张的永远不是做一件事的时候,而是迈出那一步的前一刻。 似有感应,他的声音就在这一刻从头顶落下,清澈音色划过耳畔:“你想好下次见我用哪个理由了吗?” 他是会读心术吗? 肆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顾桢天生眉骨高而眼窝深,不笑时眼尾弧度如利刃,冷白月光下五官凌厉到攻击性十足的地步,这样看着,只有睫毛和嘴唇是软的。 她试探着问:“那你给个选项?” 她的眼神太真挚太干净,跟曾经自己给她讲题她没有听懂、小心翼翼发问的时候如出一辙,是让人想欺负、又没有办法欺负的那种。 被她这样看着,顾桢败下阵来,轻扬眉:“明天来看我打球?” 见肆月眼睛一亮,他才继续说:“打完球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肆月的眼角眉梢被小小的欣喜压弯,折出含蓄带点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