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一次见面,是2011年6月11日。 她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一天,回到附中门口,想要告诉他我喜欢你。 分别的八年时间里,她在上课时、走路时、失眠时甚至是抑郁发作时,无数次幻想与他久别重逢的场景。 或许是在同学聚会,他突然推门出现; 或许是在附中校庆,她在满学校的人里找到他的背影; 或许是在某场演唱会的入口,像电影《我的少女时代》的结局,长大后的林真心遇到长大后的徐太宇,而长大后的沈肆月遇到长大后的顾桢; 甚至,她想过,会是在他的婚礼。 她会远远看他一眼穿西装当新郎的样子,看一眼到底是怎样幸运的女孩子才能拥有他,她一定不会哭,她会笑得很漂亮,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没有一种想象里,是像眼前这样,是在手术室里,生死一线的他,拿手术刀的她,他成为她要用刀尖剖开的对象。 我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冒犯的人,你怎么可以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三年的枪林弹雨生死一线,少年褪去所有青涩,五官更加冷硬,下颌清晰分明,眉尾锐利的弧度像刀锋,有种让人不敢造次的肃杀、和年少时还不明显的禁欲。 而他似乎睡得很沉,低垂的睫毛和嘴角看起来很软,中和了与生俱来的戾气,年轻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个倒计时的沙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手术无影灯开到最亮,沈肆月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接过手术刀的那一刻,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收敛。 如果没有人帮她一把,那她拼尽全力也要把他从死神身边抢回来。 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倒计时的沙漏在那一刻被按下暂停。 沈肆月的额角和鼻尖不断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山呼海啸之后,她学医多年,什么都不能让她手里的手术刀颤动半分,即使泰山崩于前。 当“手术中”的指示牌暗下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台风天带来一片狼藉,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肆无忌惮地落下。 沈肆月走出手术室,指尖好似还有血液的浓稠、躯体的温热残留,整个人沉浸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中,难以解脱。 开门声惊动了那群穿警服的人,他们的警服和作战靴上泥水和血迹已干,是不眠不休在手术室外等到了天亮。 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问:“医生,怎么样?” 更高难度的手术她都跟着导师做过,更加凶险的情况她也遇到过,这一场持续六个小时的手术,一下子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沈肆月有些迟缓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和他都愣住,竟然是楚航。 她一秒断定,楚航肯定是哭过,要不然眼睛不会红肿成这样。 在手术室的时候她是医生,神经紧绷到极致不敢有半分疏忽,所有 个人感情都被屏蔽得干干净净。 现在手术结束, ♮(格格党+文学)_♮, 才敢去想自己顶着台风天跑来,在医院看到谁、遇到谁、又刚结束谁的手术,那指尖的温热和鲜血通通来自于谁。 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心酸、遗憾、痛苦从未消散,它们来势汹汹快要撑破胸腔,让她想要蜷缩、想要崩溃、想要放声大哭,却没有放声大哭的资格和立场。 心潮起伏,潮起潮落。 沈肆月极力平复呼吸,一开口声音竟然是哑的:“没有生命危险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的身上是手术服,医用口罩在挺秀的鼻梁上压出红痕,看不到的后背冷汗淋漓,早就湿透了。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啊,”楚航红着眼睛,“我就知道这小子福大命大,那么苦他都熬过来了……” 沈肆月用上全部力气弯不出一个笑。 楚航这才打起精神跟她寒暄:“什么时候毕业的?之前我听甄心说,你去北京读研了。” 即使他是甄心的发小,而她是甄心高中最好的朋友,他们高中说过的话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沈肆月在他的印象里很模糊,也许是因为长相偏冷的缘故,淡漠还是安静在她身上并不容易区分。 沈肆月:“六月毕业就回家了。” 楚航点点头:“很厉害。” 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讲。 “顾桢他……” 他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为什么又会这样出现,千言万语哽在胸腔,挤压她的心脏,甚至有疼痛的错觉。 楚航没想到沈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