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一开口,就显得跟他很熟的样子,问道:“老王啊,学生都放假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呀?” 王姓老教师低头抽着水烟筒,由于用力过猛,突然呛进一口冷烟,咳得他肺管子都快窜出来了。 咳了好半天,方才止住,说道:“最近没有人守学校呀,要是连我都走了,他们就要来拆房子了。” 如燕问道:“他们?指的是村民吗?” 王老师点点头,答道:“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眼里除了那两文臭钱,什么阳光底下的东西都容不下。” 高阳道:“问题是即便不拆,这里也快成危房了,学校像这样下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王老师道:“毕竟还有几个年级呀,要是让他们把椽子拆走了,冬天房子四处漏风,让娃娃们怎么住呀?” 高阳道:“山下中心学校不是多次要求校区合并吗?你搬下去就完事了……” 王老师道:“你说得倒轻巧,要是真搬下去了,这些小娃娃们该怎么办呀?山上至今路也没通,单靠走路,从这里到山下学校,最少要两个钟头,夏天沟谷里暴雨倾盆,冬天山梁上寒风刺骨,那滋味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小娃娃们……再苦也不能苦了娃呀!” 王老师穿着土气,却梳着一个很洋气的偏分头,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大家想象中乡村老教师的形象。 薛异人听他提到路的事,便走过去进行自我介绍,同时问道:“王老师,这次来我们也是为了搞清楚,村民们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政府修路呢?” 王老师吸了一阵烟,没有回答薛异人的问题,却反问他:“有一种说法,说是村民们想靠自力更生,集资修路,警官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听王老师反问起折岭村修路这档子事,薛异人便苦笑起来,说道:“口号倒是喊得贼好听,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影子都没见一个。如果真管用,何至于我们要靠双腿走路上来!” 王老师点点头,表示同情他的遭遇,说道:“你们到半山平台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一直跟在头儿身边的如燕便接过了他的话茬,说道:“除了视野好,到处望得见以外,好像也没发现什么。” 王老师道:“对了,最复杂问题的答案,往往就出在最简单的现象里。” 说着想透露些什么,但望了望旁边杵着的高阳,欲言又止的样子。 薛异人瞧见王老师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有些话估计是不想当着高阳的面讲,咳嗽了一声,说道:“嗯,高副所长,这里有我们就够了,要不你先去附近转一转,说不定会有其他收获。” 那高阳眼见领队的有意将自己支开,便对王老师说道:“老王,讲话要实事求的噶。” 薛异人甩出一个凌厉的眼神杀,示意高阳服从命令,高阳便只有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待看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薛异人才说道:“你不相信他?” 王老师道:“不只是他,是不相信柳千派出所以及柳千政府里的每一个人……” 眼见自己的同事被怀疑,薛异人显得很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是我们的同事,应该……应该不用怀疑哈。” 王老师听到这话轻蔑地笑了,说道:“不是我非要挑拨你们的关系,正如高副所长所说的,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实事求是。如果本地执法人员主动作为,至于让折岭村发展成今天这个鬼样子吗?” 这话便让薛异人知道折岭村的水有几多深了,走到他旁边,一副正襟危坐并虚心求教的样子,说道:“王老师请讲。” 王老师抬头望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年轻警官,见他态度诚恳端正,方才对他透露了折岭村不修路的内情来。 原来,折岭村之所以拒绝政府修路,根本原因不是他们想靠自力更生,而是由于该村一半以上的人家,都从事过“放飞鸽”。 由于“放飞鸽”的人家互为亲朋家族,时间长了,利益相互绑定,成了蛇鼠一窝。 每当有“买鸽”客户上门,就集体出动,犹如拿到了熟悉的剧本,自动扮演起相应的角色,来诓骗客人,最后由村长家将非法得来的钱,按每家每户出力的大小,进行分赃。 至于为什么任由进村道路破破烂烂,那是他们认为,如果政府将路修到村里,会给公安机关抓人带来很大便利。 该村有几户人家自愿搬到村外的半山平台居住,主要是因为住在那里,可将进村的千米左右路段尽收眼底。特别是白天,只要发现有陌生人进村,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认为有必要躲避的就相互转告,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藏起来,甚至直接逃出国境,投奔境外的亲戚。 的确,折岭村早年靠养殖赚到过一些钱,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村子的“致富“秘诀,完全靠“放飞鸽”。 这么说吧,反正长此以往,主动贴近这条线的,都发了大财,修了大房子,过上了富裕生活。 至于还有点良心不愿同流合污的,都被大伙儿逼往山下去了,要么就是住到村子旁边更偏僻的山岭里面去了。 如燕听到这里,便笑道:“比如说王老师你……” 王老师笑了,说道:“委屈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只是路修不好,会苦了寨子里面的娃娃。前面好多人问过我为什么不愿意走,我本来打算将三个年级的娃娃送走,才退休。要不然,娃娃们将来最坏的结局,只能跟那个外来媳妇小许一个样儿了。” 彭先生站在一旁,听他讲到小许,终于有机会插话了,赶紧说道:“小许看起来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干这种坑蒙拐骗的事呢?”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