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巨大的蒸汽列车的车头冒起滚滚白烟,拖拽着足足二十余节车厢缓缓停靠在明斯特铁道站台。
这庞大而壮观的机械造物宛如猛兽,轰鸣的汽笛声回荡在站台的每个角落,亦似是它发出的怒吼,正与不远处工厂内的机械怪物共鸣,宣告着它的到来。
一道道车厢门打开,衣着各异的人士或提包或提箱,从车厢内鱼贯而出走上站台,探头张望着出口外举着牌子候客的人群,寻觅属于自己的名字。
到站的人群中,一名霜发齐耳的高个头老人慢悠悠地走出车厢,稳健地踏上明斯特的地界。
他似是打量风景般地张望一圈,随后松了口气,站在原地拍打起自己的破黑袍来,任由周围其他人脚步匆匆地与他擦身而过朝出口走去,唯独这位老人不紧不慢,如寒风中的一棵老松。
老人看上去与周围是如此格格不入,他没有携带大包或手提箱等行李,只不过是在手中拎了一个小行囊;
他的衣着也并非长风衣、工作服或西服正装中的任何一种,而是一身宽大且沾了不少灰尘的破旧黑袍,像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却又显得太过寒碜,连最底层的修士的袍子都比老人的精致;
自然,老人也没有手杖或雨伞做配饰,甚至没有戴帽子,要知道如今的社会无论年纪老幼、无论地位尊卑,男士和女士们都是会戴各种帽子上街的。既能遮阳或保暖,还能在下雨时应急一下,又有不错的装饰效果,更重要的是彰显身份;
比如工人、邮差等会选择深色条纹报童帽,或者佩戴统一发放的八角工作帽,而稍有身份和家资的绅士则会佩戴高顶或半高丝绸礼帽,而女士小姐们往往有更多选择,纱帽的款式、配色和花边几乎每个季度都有新款流行。
而不戴帽子、满头霜发,只身立于拥挤人潮中的高个子老人,就格外显眼了。
老人似是终于整理好了黑袍,也整理好心情,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和人流一起朝出口走去,走路的姿态和他外貌能判断的年龄丝毫不符——光是看他这张藏满沟壑的脸庞和满头银发,老人至少也有六十余岁了,但他却仍有着壮年的精气神和稳健脚步;
一路排着队离开站台,又走出蒸汽列车车站,老人终于彻底踏上明斯特的喧闹地面。
他抬眼望去,目力所及,这座维德王国的工业城市到处都弥漫着淡灰色的雾气,哪怕此刻正是上午,雾气也只是不算扎眼而已,能见度实在不可恭维。
不过雨季降至,大片层峦的乌云压在城市上空,差劲的能见度与今日的阴天也脱不开干系;
街边的路灯早已熄灭,但站台悬挂的煤气灯却依旧亮着昏黄的光线,似是在雾气中给人指引,也像是为驱散雾霾做着为数不多的抗争。
站台附近除了举牌等待亲朋好友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廉价酒店和出租屋的工作人员在拉客;
街角则依次停靠着排列如长龙般的马车,车夫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着顾客、股票或天气,他们纷纷抽着劣质的烤烟,人手一支,把有害的烟雾吸入肺里,再仰头吐出和雾霾如出一辙的呛鼻烟雾,与大环境融为一体,唯有马匹烦躁地被呛了一个响鼻。
有些服装打扮精致的旅客会就近登上一辆马车,幸运的车夫便弯着腰大口嘬上最后一口,然后把烟蒂甩到地上用染泥的靴子碾灭,笑着与旅客攀谈起目的地来,并甩着鞭子和明斯特粗话告诉其他同行让出道来;
而更多旅客则选择去排队搭乘有轨马车,价格更实惠,城内大多数地方都能去得,只是不能把你放在目的地门口而已。
当然,除了贵族区,明斯特贵族区是没有铺设过相应轨道的。
老人站在街边吸了一口夹杂着潮湿气息和工业废气的雾霾,呛得咳嗽了两下,孱瘦的胸膛咳得直抖,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过一半的餐巾,把痰咳出后叠起扔到垃圾桶里,苦笑一声:
“这就是明斯特啊……”
老人微不可见地摇头,他忽然想起在车厢内打发时间时看过的旧报纸,上面刊登过一则冷笑话——
一位刚抵达明斯特的环保人士询问当地一名绅士:“明斯特的雾霾是由哪些成分构成的?”
绅士吸着烟斗友善回答:“工人们的血汗,再加上每个人手头的烟丝!”
这冷笑话至少给大多数没来过明斯特的人,一些关于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和标签——工厂、工人、雾霾、贫富差距;
还有香烟、雪茄和酒精几乎是这里的人们的生活必需品。
但同时,这也是一座承载着物质、欲望和暴富梦想的城市,在这个工业化推动社会进程的蒸汽时代,明斯特有着相当的吸引力和诱惑力。
老人静悄悄地凝视着这座陌生都市的喧嚣,人流涌过,车水马龙,但似乎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位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