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定了定,收回嘴边的谢谢,趴到萧飞背上。
少年的双手规矩地揽在她腿弯,稳当起身,身后背着一人,外加两个画袋,步速稳而快。
然而,腾空的人在内心里再次化身小唠叨,一遍遍默读:苏冉冉同学。
生平第一次如此喜欢自己的名字。
出生时没人给她取名,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叫然然,家人觉得顺口,也喊她然然。
奶奶不识字,父母在外打工,后续也懒得给她取名,上户口那会儿,只是随意加了一个姓。
而“冉冉”二字,是当时那台电脑输入法的第一个选项。
苏冉冉回头去看刚才躲雨的屋檐,栽倒的画面依然存在,但更为记忆深刻却是——他叫她苏冉冉同学。
一切仿佛也没有那么不堪回首了。
她俯视湿亮的山路,温暾地出声提醒:“小心路滑。”
萧飞步伐刹住一刻,而后半开玩笑道:“放心,我属虎。”
“?”
“不属狐狸,所以不会脚滑。”
“……”
苏冉冉顿了半天,反应过来,好冷的笑话,可她居然觉得有趣,无厘头地笑了声。
“可是我也属虎,我刚刚就——”苏冉冉主动提及刚才的事,萧飞的态度也让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重大丢人事件,于是继续把话说完整,“滑倒了。”
萧飞没接这话,转言道:“那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老虎。”
苏冉冉有些意外这个评价,认识她的人大多都说她文静,内向,话少,很少有人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她。
苏冉冉照例道:“谢谢。”
萧飞矢口笑了声,胸腔微震,觉得好笑地问:“谢什么?”
苏冉冉能清楚感觉到腕处有喉结滚动的轨迹,全身石化,蹭地拿开手,一度无处安放,胡乱抓住了画袋。
她刚才竟然搂了萧飞的脖子?
!!!
苏冉冉一阵脸热。
然后是长而久的沉默。
她用“无心之举”安抚好了自己,重新在头脑里复述一遍两人的对话,低声回答:“不知道。”
俄顷,又听萧飞失笑着说了句:“不客气。”
他真的特别爱笑。
笑起来,不自知地……蛊人。
苏冉冉心乱如麻,萧飞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你也属虎?九八年的呗,几月的?”
“腊八。”苏冉冉尽量让回答听起来从善如流一些。
萧飞听这话术猜到是农历,他向来率性,呦了声:“好日子,好记。我三月二十二,比你大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月吧。”
两人继续一问一答地闲聊。
多为萧飞问,她答。
苏冉冉头一回跟异性聊这么多,也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她接话时,神经绷得紧,反复斟酌用词,不知不觉间,反倒弱化了疼痛。
临近山脚。
沿途两岸遍布同学和游客,此时,目光统一地望向苏冉冉和萧飞。
眼神无恶意,可她仍然感到不自在。
萧飞不觉有甚,这块山路趋于平稳,他加快了脚步。
过云雨来得快,走得也迅疾。
眼前这片天,乌云散开,太阳出现。阳光洒下来,放肆地在少年发顶跃动。
她安静看着,想抓住,可,光应当是自由的。
这美好的瞬间,她私自在眼里藏了一份。
雨天难免受伤,小医馆里外皆是伤员。
苏冉冉不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从萧飞的背上下来。
萧飞借来一个靠椅,指引她先坐下。苏冉冉顺势坐下,让他快去吃饭吧。
扯回这一茬,萧飞恍然大悟地“啊”了声,了无所谓地道:“这会儿又没那么饿了,不着急。”
萧飞自诩演技塑料,可偏偏,她深信不疑。
小医馆只有一位女医生,给前一位女生看完,轮到苏冉冉。
女医生忙出一头汗,朝门口说:“来里面。”
萧飞搀扶着苏冉冉,消毒水味扑面,不大好闻,她前行的速度如同蜗行牛步,坐到了病床,全程配合检查。
“万幸,没伤到骨头。”女医生观察苏冉冉的胳膊肘,“但擦伤还挺严重,来,先清创消毒。”
苏冉冉看了眼伤口,心有惶恐。
萧飞主动递过胳膊:“要是疼,就抓着我。”
苏冉冉眼盯着青筋脉络清晰的手臂,迟迟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马上好了,再忍一忍,必须要清理干净,否则会留疤的。”医生柔声安抚,处理完胳膊肘的伤口,“别处还有伤吗?”
苏冉冉腼腆地指了指膝盖。
医生偏头瞧了眼眉头颦蹙的少年,意味深长一笑,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