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的精神内核,一言以蔽之:锲而不舍。 为了达到其‘大一统’的目的,休要说什么迎难而上、委曲求全,即便暂时修改他自己的学说思想,好像都无所谓。 对于老贼的这等心思,杨川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若是让这等读书人控制整个汉帝国,后果不堪设想;故而,杨川打定主意,哪怕就算在某一个阶段,董仲舒以及其徒子徒孙们的学问,说不定会让汉帝国变得天下无敌,那也不能让其得逞。 这种心思甚为隐秘,但杨川却很固执。 作为一名厨子,没读过什么圣贤书是一个方面,归根结底,他还是想让眼下这个汉帝国,走一条另外的道路…… …… 打发董仲舒离开,杨川将自己关在阁楼里一个下午。 有些事情,当他拿不定主意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彻底放空,让自己的心神、身体和精气神处于一种奇怪的宁静状态;然后,进行一番梳理、归纳和总结。 在后世,这种方法被证明十分有效,曾经是很多伟大人物在做出重大决策时,所经常使用的法子。 ‘如果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不对的,那么,什么才是对的、正确的?’ ‘既然要废掉一种学说,那么,总得有一门学说被立起来。’ ‘事实证明,一个伟大的帝国的诞生,总有一种强大无匹的学说来支撑,那么,这种学说是什么?’ ‘或者说,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在一张八尺熟宣上,杨川圈圈画画,抹去那些不太合理的想法,保留那些行之有效的办法,最终,他还是确定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 那便是历史的人民性。 ‘人民史学观’在很长一个时期,曾经被某些人批判、篡改的面目全非,但对于杨川来说,却无疑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至于说最终的结果如何,他大致也做出了一些归纳和总结…… “杨川小郎君,该用晚膳啦。” 日影偏西,黄昏降临时,刘满探头探脑的走进来:“小郎君最近辛苦,本妾身亲自下厨,给你炖了乳鸽汤,另外加了一点滋补大药,可以不?” 杨川伸手。 刘满赶紧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让杨川轻轻揉了揉,一张俊俏小脸上,登时便喜笑颜开,道:“小郎君,本妾身给你炖了滋补乳鸽汤,织娘姐姐还在生气呢,说你还是少年人,正在长身体,滋补太过不好。” 杨川笑了笑:“难为你们一片心意了。” 刘满得意极了,忍不住踮一踮脚尖,挺胸道:“哼,还算有点良心!” 杨川搓几下脸颊:“走吧,先吃饭。”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饭厅,发现曹襄、霍去病、司马迁、东方朔、张汤几人都在,另外,还有一人,却是张安世。 这个哈怂,大半年没见面,个子没长多少,两只眼睛却变得更加清澈、明亮,配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单纯的幼鹿,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恶念。 人畜无害,便是这般模样。 “张安世见过老师。” 张安世快步上前,规规矩矩的双膝跪地,给杨川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听说老师在朔方郡屯田遇到一些麻烦,南宫公主殿下不放心,担心老师被董仲舒和那些读书人欺负,便打发安世过来帮忙。” 杨川心中一暖,温言笑道:“我二姨身子骨还好吧?” 张安世躬身道:“公主殿下一切安好,就是颇为思念老师,本来,她老人家想要亲自过来帮忙,可是太学院那一摊子事情也比较忙乱,便只好作罢,让学生一个人过来了。” 杨川点点头,又问:“太学院那边如何?” 张安世道:“太学院一切如常,第一批察举上来的学生陆续到位,已经按照老师的安排,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全部派到那三十万亩屯田干活儿去了。” 杨川嘿然一笑,道:“让那些权贵之家的子弟干农活儿,估计我杨川的名声也不太好。” 张安世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不,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一人敢埋怨。” 在场的人很多,杨川没有具体询问,不过,太学院那边的情形他大致也能猜测个七七八八;以南宫公主殿下的威势,加上张安世的心狠手辣,估计那些读书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曾经有过埋怨之言的人,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大家先吃饭吧,”杨川坐到主位上,吩咐一声:“堂邑父大叔,开席。” 听到‘开席’二字,众人的脸上登时便喜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