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也不用等他再路过修罗场了,走出幻境的段成璧铁定跟他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多管闲事!”
一声冷哼,将他心声完全道破。
说话的却并不是他,而是少年段成璧。
事实上,虞渊最开始也犹豫过要不要救他。
自己上辈子是他杀的,这辈子拢共见他三次,一次肩膀上多了个血洞,一次差点被火鸡烤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第三次见到仇人被摁着揍,不笑出声来已经很客气了。
自己又不是他爹,旁观已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宽容。
之所以后面加入战斗,完全是因为他找到的这版段成璧还是个未成年,被揍时几乎不还手,只用手护着要害部位,像个破旧沉默的沙包,一动不动任别人打,连哼也不哼一声。
他透过拳脚缝隙与虞渊对视,眼神麻木又讥诮,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对待。
虞渊被这种目光看得一愣。
要是成年版魔尊在此,他保证能硬下心肠,说不定还会上前跟着一起揍,但偏偏现在在面前的只是个没有成年段成璧记忆的孩子。
虞渊穿书之前接受过的社会主义教育不容许他漠视。
他救他,本身也与他无关。
热血上头,本不该动手的虞渊动了手,然后得了这么一句评价。
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我救了你!”他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强调。
少年漠然道:“我不还手,是因为我知道一旦反抗,只会激起他们更大的凌虐欲望,还不如像这样装死,他们嫌我无趣,也就去折磨别人了。”
“多谢你,今天这一顿打,让我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他说完后沿着殷川水畔,一瘸一拐往回走。
朔风如刀,撕扯着流血的伤口,将本就单薄的身影更衬得如纸一般苍白。
少年段成璧拢了拢身上的旧袄。他没有过冬的衣裳,身上穿的还是王宫里一个好心的侍女偷偷给他的旧衣裙。
看上去落魄又滑稽,却又让他多活过了一个冬天。
身后的人明明打扮和他一样落魄,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干净漂亮还闪着光,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未经世事磋磨的、独属于少年人的冲动直率,让人恨不得照着那张脸来两拳。
当然,少年段成璧也确实这样做了。
在那人以一敌三,人脑袋快打出狗脑袋的时候,少年段成璧暴起揍了他一拳,抓了凌晚晚的脸,顺便给了凌辰和瘦子一人一脚。
他下得狠手,心里从来没有这般畅快过。
但与此同时,心里既茫然也更加摒弃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如此沉不住气了?
身后虞渊看着少年的背影,失神片刻,被朔风一吹,终于想起此行目的,赶忙追了上去。
他三两步拉进两人距离,想了想道: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看他们这样,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欺负你了吧,你上一次也不反抗,这次还不是照旧挨打。
与其任由自己的生死被别人的心情决定,还不如主动出手掌握主动权。你打不过,还不会告状吗,找你的魔帝舅舅告他们去啊。”
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轻巧。
少年段成璧斜睨他一眼,抿紧的嘴唇微微勾起,弧度嘲讽。
虞渊庆幸他表情还算明显,至少没让他分析眼底的扇形图。
“你怎么知道我舅舅是魔帝?”
“听别人说起。”虞渊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少年段成璧不想再理会身边这人,但他身上伤口实在太疼,不得不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聊: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一边是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外甥,你觉得他帮谁?”
“你不要脸,他就帮你。”虞渊眼珠转了转,飞快接话,
“我听说魔帝这人极在意脸面。若我是你,挨了打后不仅会还手,还要顶着自己的一身伤去告状,最好当着王公大臣魔君魔将的面,抱着魔帝的大腿撒泼打滚哭。
哭这些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哭你表兄妹是怎么欺负你的,哭你有一天要是死了,也是被逼死的,最好哭得他们统统记住有你这么个人。
魔族不重亲情,却极重血统。其他人知道王室血脉过成你这样子,心里指不定怎么八卦呢。魔帝为了面子,往后也只能把你供起来,顶多眼不见为净。气儿不能撒在你身上,自然只能撒在凌辰他们身上了。”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少年段成璧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终究没忍住道。
虞渊撇嘴,多好的招啊,可惜一生要强的男主肯定不会用。
“弱肉强食向来是规则,我今天被他们羞辱,是我技不如人而已。”
少年段成璧淡声道。
在他的声音里,虞渊听不出任何不甘,好似一个局外人,在客观陈述事实,像极了成年后的那个魔尊。
高傲冷酷,靠武力漠视一切规则,除了女主以外,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挑动他的情绪。
虞渊心底忽然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若哪天我强过其他人时想炮灰掉一个人,也只能算他活该,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