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拎着鸡腿一路小跑至南湖凉亭,只见食案上备着时令水果,阿臾正一门心思逗鸟。不由得感慨:在这书院里,还是阿臾待我最实在! 午后万籁俱寂,只有雨落在屋檐的细声。 苏衍挨着阿臾,渐渐有了困意。 “大人,要不要叫醒他们去?”水雾迷漫的水廊上,砚生撑伞于左卿身侧,小声询问。 “雨不大,不碍事的。” 砚生以为他这就要离开,怎料他转个身就向凉亭过去。 左卿解开披风替她们盖上,瞧见苏衍手里紧握的鸡骨头,不禁微笑起来。 砚生心道:“真是一对有缘无份的人,一个闭口不提,当姻缘儿戏,一个想提不敢提,唉…真是苦闷!”正替他俩惋惜,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下意识撑起伞追上。 二人皆是神色凝重的回到阑珊院,跨进院门,碰见那两个便衣侍卫,砚生连忙迎上去,转脸谄笑:两位大人辛苦,我家大人已备上一桌酒席,请两位移驾。” 那俩侍卫互相看了看,又同时回头看门内的人,只听得里头传来声音:“别吃多了误事。” 侍卫朝门内拱了拱手,便随砚生离开。 左卿整理衣着后开门进去,正遇上太子站在书案首,笑吟吟地看着他:“先生让本宫好等。” 左卿恭敬地回了个礼:“殿下虽然久等,却也喝了我不少好茶,就算扯平了吧。” “从本宫记事起至今,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殿下听多了那些顺耳的话,偶尔听听不顺耳的,岂不刺激?” 卫子胥苦笑:“深宫之中,谄媚奉承随处可见,可是一旦你跌下高位,那些人都将是首先落井下石的人!先生,你能体会本宫的恐惧吗?” 左卿岂会不知,可是这位太子的恐惧却非他所要担忧的,时至今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利用罢了。 “当年东宫之位悬空数月,父皇心里的人选本是三皇兄,可墨斐三言两语竟然改变了父皇的主意!当初三皇兄的资质在众皇子中遥遥领先,可见墨斐的手段是有多可怕!若非本宫费尽心思讨好,今日入主东宫的便是他培养的傀儡皇子,将来的容国,便是他的容国!”卫子胥一拳砸在书案,怒目圆睁,“本宫向他低头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摆脱他,如今背水一战,定要铲除墨贼,清理京都!” “殿下有勇有谋,是容国之幸。”左卿例行夸赞,并奉上茶水。 卫子胥眉头一紧,“先生,本宫过来不是听你说好听的话,好听的话本宫在皇宫里听了十几年,本宫要听的,是有用的,关键的!” 左卿将茶杯放在书案上,从书架上选了本古籍,随手翻着,闲步至正中央的茶案前,抬头注视他,了然的问:“殿下此行,是为了梁鸾的事?” 卫子胥急忙走上前:“梁鸾倒台,如今这三省六部可几乎都在先生手里,先生究竟要何时动手?” “还不到时机。” 卫子胥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想了应付的话:“先生是个稳重的人,不到万无一失之时必不会出手,可本宫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前有墨斐耳目,后有各皇子虎视眈眈,实在是苦不堪言…不如先生给本宫一个明确的计划,本宫好提前做足准备。” 左卿怎会不知他的心思,看着眼前这个在朝中举步维艰的太子,心中忽然想起卫臻,他们也曾一起玩耍,也曾是兄弟,可是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正面交锋,二者必有一死! 皇家,便是如此。 他目光冷淡:“殿下不必着急,现在只差几步就能成功。” “哪几步?” 对面的人挑起嘴角,缓缓落座,转身从屏风后拎来烧开的茶壶,给卫子胥沏上,“殿下勿急,先品尝刚到的茶叶。” 卫子胥见他如此淡定,也不好操之过急,便给了个面子小饮一口,唇齿间竟无一丝苦味,滑入肠胃,还有丝丝清凉,可是如今心急如焚,哪儿有什么闲情逸致品茶,便随口敷衍:“先生这儿果然非同寻常,就连这茶叶也甚是特别,不知是何处寻得?本宫且让人去多寻些来,送于先生!” 虽是敷衍,但对人说假话说多了,敷衍的话也很是精致。 “不过是赵国特产忍冬罢了,其味甘,性寒,炎炎夏日饮之最为合适,我还在里头添了荷叶及蒲公英两味药,加强清热解毒的功效,殿下若喜欢,我让人备好送去东宫。” 卫子胥摆手道:“不必不必,这些还不如一壶冰镇梅子酒来得尽兴!也只有像先生这般世外之人才能静下心来品尝,我这个俗人也就图个新鲜罢了。”如此谦虚说着,他抬了抬眉毛,仍旧说回老话题:“不知先生说的那几步,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