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拖了张椅子放在碧水湖畔,从湖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儿,捆上细绳,绳子末端有根勾子勾着碎肉。她试了试绳子的牢固度,往湖中心一甩,便搭起二郎腿,干起了姜太公的活计。阿臾随即搬来茶案,摆上茶果,候在一旁,候了一会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正瞧见茶案上的酸梅干,伸手顺了一颗,冷不丁地发现苏衍脸上的伤,不由得大吃一惊,手中的酸梅干也落了地。“先生,真是辛苦您了!没想到这狩猎这么危险,都拼命啊!”苏衍咬了一半的果子扔进湖里,将钓鱼竿压在屁股下,拍拍手道:“可不是,第二天就遭人暗算,要不是我命大,恐怕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儿同我聊天,而是去我棺材前哭丧了。”苏衍这番话说的虽是千真万确,但事过几日再提,早就不那么沉重,反而当作一个笑话一般同她说起。阿臾哪能笑得出来,此时惊恐万分,磕磕巴巴地问:“那,那您还待在这儿干什么?难道掌事大人就看着您这样受苦!”苏衍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半天都没舒展,等阿臾将她堪堪叫回了神后,才仓促的朝她一笑,说:“你曾在禅静院任职,可有接触过左卿?”“我人微,哪有这机会去星汉阁当差。”正当苏衍泄气时,阿臾突然又叫起来,“对了,有一回,好像是徐姐姐生了病,生的还是挺严重的病,被家里人接回家中休养去了,那段时间我被调去星汉阁当过差,不过只待了没几日就被调回去了。”“为何?”阿臾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笨。”苏衍嘴角微微上翘,安慰她:“我的阿臾这么善良,这么聪明,怎么会笨?明明是别人太狡诈,才将你衬托得那么单纯罢了。”阿臾喜不自禁地跳起来,一边傻呵呵的乐,一边不知在乱七八糟说着什么,宛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那左卿可曾接触过什么人?譬如权贵子女,譬如陌生来客?”阿臾皱起眉头想了想,说:“要拜见大人的富家子弟自然很多,大多都是京都熟面孔,要说客人中有什么陌生面孔的,倒是有一个。那日入夜,我去如厕的时候,偶然间发现大人房中还掌着灯,我当时只是本着关心的想法,就走了过去,却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男子开了门进去。”苏衍不觉得什么,以为不过是什么江湖上的朋友罢了。左卿在墨斐身边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单凭着义子的身份就能走到今日这样的地位,想来也须得黑白两道涉及,笼络八方势力,方能成就今日这般不可动摇之地位,方能在墨斐身边长久。她正想得心思飘忽,忽闻身旁阿臾在说:“这个人不像是书院的人,因为他会武功,而且他似乎很害怕被人发现,因为他来去时都蒙着脸,还不走正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苏衍早就不想继续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左卿那些年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认识他也是去年的事,以后么,也不知会如何。”阿臾蹲下去,手在湖水里划着玩,对她说:“以后还能如何,大人还不就和以前一样,每天矜矜业业,无无趣趣,而先生你开开心心啊!”开开心心?苏衍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却甚是艰难。原来,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丝毫回应,还傻傻的认为总有一日能改变现状,该是多么可笑和无奈的事情。苏衍仰头朝天扯了个笑。左卿,你可知我的心思,我又如何能探知你的心思?屁股底下突然一阵震动,苏衍还没回神,下意识就抓了鱼竿拼命往岸上扯线。阿臾期待的看着越来越短的线,一边给她吆喝:“加把劲!加把劲!嘿呦,嘿呦!”“别嚷嚷!”“苏先生,奴婢这是在给你助力,您就跟着奴婢的节奏来,嘿呦,再拉,嘿呦,往上拉!嘿呦,嘿呦,嘿呦!”“……”两人低头打量着地上的小鱼苗,同时摇头叹气。阿臾道:“苏先生,明明你拉鱼竿拉得那么吃力,为什么拉上来的只是条小鱼?”苏衍蹲下去瞧了瞧,笃定道:“定是这湖经历了上百年,湖中的活鱼早已成了精,诶你别看这鱼小,或许它年纪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大,法力定是深厚,你再闻闻,可有异香?这鱼来历不凡呐!只奈何今日阳气甚是强大,才致它法力受困,不得逃出我的诱饵。嗯,定是这样。”阿臾听得愣了愣,问:“有这回事?”“当然!”“那我们还要不要?”“正所谓日行一善,积德行善。自然是要放生啦。”“那我们还钓不钓?”苏衍一脚将鱼踢进湖里,耸耸肩道:“出门不幸,没看黄历。回!”别宫入口是一道宽敞的甬道,青砖砌起,墙上绘满了射猎图案,大多是容国皇室之间的生活事迹。苏衍才走到一半就停住了脚步,支开了阿臾,自己走过去。那个人披着斗篷,一身雪白,不着修饰的墨发几乎垂地。她缓缓转身,对苏衍端庄一笑。“听宫人说你来了这儿,远远看见你在静心垂钓,不敢打扰,便一直在这儿等候。”“我说呢,刚才闻到了异香,原来是你。”苏衍傻呵呵一乐,“还真以为是那条鱼的香气。”“方才我在此地观望,听见你说到这鱼来历不凡,以为是真的,原来…是你在调戏人家!”苏衍有些窃喜:“阿臾人憨憨的,我平时没事干就爱逗她玩,你还别说,她总是把我胡诌的话当了真。”瑾云城道:“左卿倒甚是关心你,知道你初来乍到便给你配了个懂事的丫头,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你可得好好记着这份情呢。”“不过是可怜我孤身在这书院,无家可归罢了。”她发现瑾云城露出疑惑的表